朱棣比从前更稳了一些,少了咄咄逼人,却多了几分从容。
近来他感怀的多,正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好在他身体康健,照旧还能吃三碗饭,能拉开硬弓,只是再强壮的身体,终究抵不住岁月摧残,美人如此,君王亦是如此。
朱棣手搭在御案上,老神在在,絮絮叨叨的道:“前几日苏州府推举了一个道人,说是有延年之术,炼的一手好丹,可笑,朕的身子,还轮得到术士来延寿么?这道人的底细查一查,打发出京去,他蒙骗不到朕,可是谁知道最后会蒙骗到什么人,这天子脚下岂是他们能放肆的地方!苏州府就不必申饬了,权且当他是为道人所蒙骗,可是忠心却是可嘉的,朕不取他的愚钝,取他的忠心。”
郝风楼像往常一样,道:“微臣遵旨。”
朱棣沉默片刻,君臣二人相处久了,自然有各自的默契,有时候朱棣并不说话,这一沉默便是好一会儿。
郝风楼则索性去观察阁中的烛火,瞧它跳跃、摇曳,瞧它在人间挣扎,那窜起的焰火似乎带着不屈,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熄灭。对这烛火的观察,郝风楼乐此不疲,这当然也是他等待的手段。
这时候朱棣终于说话了,道:“西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朕这儿风闻了许多事。”
郝风楼心里想,陛下没有开门见山,反而踟躇了老一会儿才来问,可见对这件事,天子是有些关注的,可是为何要踟躇呢,是觉得事关重大,故意试探一下自己,还是突发奇想,猛地想起来。
郝风楼不敢相信是后者,他宁愿相信是前者。
对于这件事,他早有腹稿,郝风楼道:“陛下,此事微臣接了父亲地家书才知道些端倪,父亲在谅山颇有些善政,因而在西洋诸国中,有一些影响,而西洋诸国,大抵都是不知教化的,如今渐渐浸染了一些王化,大多对国王多有不满起来,因此才引起国内动荡,不过微臣以为,这事好事,西洋多蛮夷,最好的办法,终究还是推行教化才是,倒是那陈学为此功不可没,出了不少的力气。”
教化这两个字就是一个箩筐,什么事往里头一装就成了,这番话,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朱棣不由笑了,道:“哦,你说的也有道理。”朱棣便没有再问这件事,道:“国中生变,若非权臣做了曹操,只是那周天子时的‘国人g’,倒也无妨,可是朕终究是授了金印的,此事,要让你父亲拿一个具体的奏书来,把事情问清楚,也要说清楚,自然,朕也明白,君王若是暴虐,就怪不得失了宗庙了,你这么一说,朕又想起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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