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阿桂和金玉入玄天宗已有些年头,奈何一直不曾开悟,只得做些迎送、洒扫之类的俗事,谓之“执事”。半倚山门,回望招摇山顶云卷云舒,卷舒之间隐约有师兄弟施法做术、飞剑破空。二人心中颇有些羡慕。
“周师兄先天剑体,三日开悟,七日入道,已是术宗内定下一任宗主。云师姐先天灵体,五日开悟,十日入道,将来必定继承御灵宗衣钵。薛师弟虽不是先天道体,却也十日开悟,三十日悟道,如今炼出太清丹,丹宗内前途必不可限量。还有陆师妹、柳师弟......”阿桂掰着手指,再一次将那些闪亮云间的名字一一复述。
金玉笑着说道:“师兄又在自寻烦恼。”
阿桂喟然长叹,“非是我自寻烦恼,只是实在是......心有戚戚焉。”
金玉伸出一根手指,朝云间指了指,“师兄,其实我觉得也没啥大不了的。掌门常说顺天应命,又说山石精怪,皆有灵性,咦?那是——?”
只见一物似人非人,似怪非怪,被发跣足,捧着一块黑色山石边啃边向二人走来。
“大哥,我叫王福禄,我是来修道的。”那“物”丢了手中石头,开口说道。说完,啐了啐嘴里的石屑,又道:“这山上的石头,比别处的硬多了,也比别处的禁饿。”
阿桂和金玉看着那块石头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然后顺着山道滚落下去,溅起一串火星,惊的几只山雀扑棱棱飞向高枝密林之间。
二人对视一眼,难道......又是一个先天道体?
无论先天道体,或是与大道无缘,入玄天宗修道,方式有两种。一是由掌门、各宗宗主或长老举荐,是谓察举。二是似王福禄这般“捧石自荐”,是谓投牒。不管哪一种,最后都需登上多方阁,于阁中那尊古朴之极的云鼎前,或歌舞,或吟咏,或书画,或琴棋,甚至戏法杂耍,展示诸翻才艺。所谓“万物滋殖,才艺多方”。云鼎雾气变换,考量向道之人心性资质。
尹长老负责多方阁一应事务,清楚记得当初周玉人那个娃儿——也就是阿桂口中的周师兄,携一管竹笛入阁,一曲吹来,如龙吟,似凤鸣,荡涤之声清越激昂。盘桓云鼎周遭的雾气幻做一柄长剑横于身前,雀跃而游,振鞘欲出,阁内剑意森然。云朝霞那个丫头随手摘下一枚桂叶,画眉、百灵、绣眼、山鹛,信口吹来,高山流水,余音绕梁。云鼎内氤氲的雾气顿时化做一只七彩的凤凰,一声清唳,绕阁三匝,招摇山中百花盛开。最有意思的还是薛岳那小子,明明五音不全,咬字不清,偏偏学人家低吟浅唱,击节而歌,一曲《东风破》楞是唱成了“破东风”。没想到云鼎内的雾气却也化做了一株绛珠仙草,结出一枚赤色丹药,异香扑鼻。
想到此处,尹长老瞧向王福禄的眼光之中多了几分期许,期许这个啃石头的娃娃能够带来别一样的惊喜。
“娃娃,开始你的表演吧。”
“大爷,表演啥呀?”王福禄一脸懵懂。
尹长老一愣,“娃娃,‘大爷’这个称呼有些不妥。”
王福禄挠挠头,“莫非,是您长得太年轻了?难道,我应该叫‘爷爷’?”
“修道既是修心,年老年轻,皮囊色相而已。罢了罢了,你爱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吧。” 尹长老微微一笑,继续道:“娃娃,开始你的表演吧。”
“大爷,表演啥呀?”
“书法、绘画、音乐、舞蹈,凡你所长,皆可。”
“啥?”
“毛笔字、画画儿、唱歌、跳舞,都行。”“尹大爷”循循善诱道。
王福禄低下头,干笑两声,“大爷,您说的,我都不会。”
“尹大爷”有些无奈,眼前这个娃娃的登场方式跟以前所有向道之人都不一样,这个亮相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娃娃,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就会吃吧?”
“嗯嗯嗯嗯嗯嗯......”王福禄点头如鸡喯碎米,“大爷,您说对了。”
尹长老思索片刻,环视周遭,指着那尊云雾缭绕的大鼎说道:“娃娃,你能把它吃了吗?”
王福禄再次挠挠头,“大爷,我试试吧。”走到大鼎跟前,那鼎一人多高,三足两耳,制式古朴,鼎身遍布云纹,不知何种材质,乌黑光亮,其感温润,其触如铁。鼎身内外雾气弥漫,浓如水,烈似酒,几欲流淌。王福禄熏熏然欲醉,鬼使神差伸手抓去,竟然将那雾气扯下来一把,随手送进嘴里。
“不可!”尹长老大喝一声。王福禄却充耳不闻,三把两把,又将那雾气扯下来一片。尹长老口内掐诀,右手拇指、中指结印,一道无形劲索将王福禄周身缚住,动弹不得。不曾想那云鼎内的雾气竟化作一条直线,朝王福禄口内鼻中飞去。须臾间云消雾散,如梦幻泡影,点滴不剩,只留一尊光突突的大鼎。
王福禄双目紧闭,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尹长老刚要上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位白袍道人出现在眼前,正是玄天宗掌门。
如若王福禄醒着,一定会发现掌门生了一张娃娃脸,比尹长老年轻多了,一定要叫上一声“大哥”。
掌门摆摆手,示意尹长老不可轻举妄动,俯下身,双目之中精光闪烁,将王福禄由内而外看个通透。然后,伸手虚空一点,将尹长老法印除去。
王福禄翻了翻身,鼾声四起。
掌门缓缓开口:“传掌门令,将这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