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铮听得暗暗点头,古常勇这话给他提了个醒。
此际非但没有专利保护,就连个人资产也并非不可侵犯。像“杨古井”这种有利于农事的器物,官府不仅可以说拿走就拿走,甚至还可以给持有者安个“有碍农事”、“私竭民利”之类的罪名。大明以农为本,这种罪名所定之刑可轻可重。就算不与刑罚,官府只将事情宣扬一下,他与古常勇的名字也就臭遍四乡了。
吴知州遣亲随只与古常勇交涉“杨古井”打制一事,将他这个发明者撇在一旁,倒未必是因他年少而不受重视,恐怕更主要的还是不愿他再参与其中。他以后是要读书取功名的,不论工事还是商事,都不宜牵涉过多。或许他就此闭门读书,才是知州最愿意看到的。
胡喜子道:“这样说来,除了教了其余铁铺一同打制,就再无它法了?”
古常勇道:“其实就是将制法传出去,我们制出的‘杨古井’还是很占优势。来年再次发卖,我们总能占个大头。”
胡喜子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将独门生意变成数家同做,并且一众竞争对手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大家自然都很不情愿。不过古家父子更看重的是技艺,胡喜子则偏重于银钱之利。
杨铮道:“若让些利出去便能省下麻烦,教会其余铁铺倒也没什么。这原本就不是一个长久生意,让人学去不过或早或晚罢了。我们主动来教,总比他们偷偷去学要强。”
胡喜子道:“嗯,是这个理。”
古常勇道:“小兄弟的意思是,即使这般做了,也未见得能省下麻烦?”
杨铮道:“我给大家算笔账。秦州夏季一般不缺雨水,田中又以耐旱抗涝的高粱为主,暂不去考虑它。咱们就说种麦。以我们杨家坪为例,山地若灌溉得利,一大亩至少应能增产三又其一。若一户人家有十大亩山地,就按原亩产六斗麦计,十大亩便可增产麦二石左右。以当下的麦价,可折银一两。而一个‘杨古井’,应能支撑两户人家二十大亩田地的灌溉。也就是说,两户人家用二两银子合买一个‘杨古井’,一季麦种下来,应当不会亏。”
古常勇警醒道:“你是说,那两房吏员会将价提到二两银子一个?”
杨铮道:“就算没有二两,一两半怕是要的。”
古常勇皱眉道:“这就麻烦了。”
别的铁铺打制的“杨古井”,若能按一两一二的价格售与户、工两房,总能赚上几钱银子。而两房之人按一两半甚至更高的价格卖与农户,也有几钱银子好赚。虽难以对古记铁铺的“杨古井”销售产生多大冲击,可一旦幕后交易的利益关系形成,最后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又会因此生出多少事端来,实是难以预料。因为这根本不在他们掌控之内。但要是出了事情,怕是都会着落在他们头上。
这道理并不复杂,胡喜子与古成冶稍想想也就明白了。眼见着原本一件好好的事情,却变得越发复杂起来,二人都不禁面现愁容。
杨铮也觉得有些头痛。他一点都不想找麻烦,可若想做些事情,便免不了要与人交道。而只要与人打交道,就免不了麻烦。
所以说,要想做事就得别怕麻烦,并且随时做好应对麻烦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