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秋,杨铮安静读书的日子受到了一些干扰。先是二姐夫周逢春遣人上门送了些东西,过了一天,三原的李、张两家也派人送上了节礼。
这一次代表李、张二家来的,仍是上一回送月盈来的管事,名叫李得用。他登门说了些拜节的吉祥话,留下礼品后便匆匆走了。其间未提月盈丝毫,似乎从不知道有这个人一般。
杨铮有心拒收李、张二家的物品,可一想这终是父辈之间的交情,便未作声。之前的事情,多半只是李家那二小姐在生事,至少她还不能代表那两家长辈的意思。待哪天走出秦州,堂堂正正的登门回礼才是道理。
周逢春这一回又给杨铮带来了几本书,正是该他这个时候学的骈句音韵一类。于是杨铮的功课中,便又多了一项内容,“四书”的学习并未因此而暂停。
到了中秋节当日午后,胡喜子上门拜节,送了许多猪肉、酱菜、月饼、瓜果。此外还有好几套新衣,都是杨芝儿做的,从杨大力夫妇到杨铮、月盈,一个都未曾落下。不过旁人都是一身,唯杨铮是两身,到底做大姐的对这个幼弟还是有些偏心。
杨铮这两身衣裳,都是读书人穿的直身样式,这让他有些发愁。在家中读书,兼且还要锻炼身体,穿这样的衣裳实在太不方便。可如果不穿,就太辜负大姐的心意了,看那衣上密密的针脚,便知她缝制时有多用心。
杨大力夫妇自不会觉得女儿偏心,反而觉得杨芝儿想得周到。上一回杨铮去见知州老爷,全靠吕相公帮衬了一把,送了套衣冠。虽说看着挺新,毕竟是人家穿过的旧衣。
月盈未想到杨芝儿会给她缝了新衣,一时间感动莫名,险些掉下泪来。这让她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属于这个家的,并不是外人。
杨大力道:“铮娃,吕相公家里,你是不是应该去一下?”
杨铮心想,这时节吕成亮多半外出访友去了,很可能不在家中,不过礼尚往来总还是有必要的。说道:“是,我去一下。”
当即月盈帮他换上了杨芝儿给缝的新衣。
杨铮本意不需要这么麻烦,不过一想大姐若知道自己穿了她缝的新衣,必然会很高兴。而自己现在勉强也算是读书人了,以此衣冠去里老家中也更得体一些。结束停当后,从李、张二家所送的东西里捡选了几样,作为拜礼。
月盈道:“二哥,可要伴当?”
杨铮道:“不必,就二里路,又不是荒郊野外,我一个人就行。”
老族长曾有指示,以后杨铮若是出门,就让黑娃和栓子两人作伴当。可去吕家崖又不远,杨铮实不想去麻烦那两个大侄子。
胡喜子道:“那我和你一起走吧,反正顺路。”
李、张二家送来的东西,有许多一时用不上的,张氏便让胡喜子都带回去。
杨铮与胡喜子各提东西出了门,沿黄瓜河北行。胡喜子道:“古掌柜那边开始向四乡发售‘杨古井’了,到今日午前已卖了三十余个。”
杨铮道:“只要不出差池就行,具体事情我们不用去管。”
胡喜子道:“那是。自你走后,我再没去过古记铁铺。这数字还是晌午古成冶过来和我说的。”
杨铮知道胡喜子是识得分寸的人,对此倒不担心。二人说着话,不多时到了吕家崖前,便就此分开,胡喜子径回秦州城,杨铮自去吕家村中。
吕成亮家的宅院在村中偏西的位置,比普通庄户人家的院子大不少。因其身负功名,门墙也与别家不同。
杨铮叩门请见,被一个家人带了进去。正如他所料,吕成亮并不在家,外出访友去了。
里老吕伯升在正厅接见了杨铮,倒是显得比较郑重,并未将他当小毛孩子对待。交谈之时,也是尽显和蔼长者风范。稍坐片刻后,杨铮便起身告辞。吕伯升将他送至正屋檐下,嘱他日后常来。
里老这般姿态,自然有“杨古井”的原因,另外大概也是因为吕成亮在他面前说过些什么。
杨铮从吕家崖出来,回到家中,见正屋里古成冶正与父亲叙着话。古成冶也是来拜节的,只比他早进门不长时间。
月盈给古成冶端上了一杯热茶。茶叶、茶具都是上一回去秦州时,杨芝儿交给月盈带回来的。家里人并没有饮茶的习惯,但来了客人,自是要端上一杯来。
杨大力又与古成冶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离开去了外面。他知道古成冶来拜节,是冲着与杨铮的交情,自要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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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下两人,古成冶便少了些拘束,与杨铮说起了“杨古井”一事的进展。
那天他们商议过后,古家父子经过一番权衡,决定还是尝试一下杨铮所说的办法。
当天下午,古常勇便让人去了赵家木器行,按杨铮所说的办法,用上好檀木做了一把标准尺。同时父子二人仔细探讨了一下“杨古井”的分工分部打制问题,将之拆分为大小二十来个部件,又将最为重要的外筒及内筒的打制拼装分为化十余个步骤。待这一切定好之后,次日才将城中七家大小铁铺老板请来,邀他们共同打制“杨古井”。
秦州城并不算大,知州去看“杨古井”的事,有心人早就得了消息。城中的铁铺们得知自家也能参与其中,都很是高兴。眼下正是活计少的时候,有事做有钱赚当然没有人会不乐意。
古常勇将除外筒筒壁之外的所有材料,依据各部分打制的难易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