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前,洛十一还要再去一个地方——青丝冢。
朱竹,或者说林虹竹已经不在此处为计心守墓,洛十一也不打算刻意去找她了。
从青丝冢回来,燕子回和林霜竹在神女堂中等他,没有见到陈青鸽。
林霜竹一如既往地温柔:“你师妹的病情刻不容缓,她就不来送你下山了。”
洛十一点头,他心想: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那么自私留青鸽在我身边,如果早送她上山,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莫藏锋是厌倦了逃亡的生活才将女儿托付给他,结果陈青鸽跟着他还不如跟着她爹,他心里有些愧疚。
他向两位长老敬了一礼,便要下山。
燕子回临行叮嘱道:“雷英豹折断我徒孙一把剑,说好的登门道歉,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看见。如果你遇到他,记得提醒他一声。”
只一句话,就将太平剑的人情转送给他,燕子回也许是怕他死在太平剑手里吧。
可是天底下要他死的人,不止太平剑一家。
洛十一离去后,堂中只有林霜竹和燕子回两人,林霜竹问:“为什么骗他?”
“我骗他什么?”
“只要陈青鸽在山上就不会死,即便是您,也做不到吧。”
燕子回与她四目相对,这两人年纪相差很多,可同为十长老,林霜竹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得过度谦卑。
“你可别小看我呀,虽然她只会叫她师哥,可她也是我的徒孙!保她多活几年,我还是能做到的。”
“几年,几年?若是他回来的时候,青鸽已经死了,你怎么向他交代?”
“我相信他”陈青鸽看着那个年轻人离去的方向,“再说了,他身上的担子太多,凭他六尺宽的肩膀,快要撑不住了吧。”
雨后初霁,巫江江面上,老船家掌着一只空船,忽见远处有一人踩着江水而来,径直跳入船中坐下。
老头见怪不怪:“公子,你既然有这等点水轻功,为什么还要坐船呢?”
洛十一答:“武功再高,也会累。”
老头觉得很有道理,也下到船舱中,任小船顺江而下。他取出一壶酒来,要与洛十一共饮。
“那个仙子…回山了?”老头似乎很懂这些事情。
“回去了,早该回去了。”洛十一怅惘的表情倒也应景。
“公子啊,要我说,求不来的就算了,顺其自然。”
“不行,绝不能顺其自然。”
老头摇摇头,又是个痴情种:“那公子现在要去哪里呢?”
洛十一饮下一杯酒,望着茫茫江面。
“走一趟江湖,寻一剂良方。救一人,杀一人。”
“公子,老头我载过的江湖豪客不少,不论所做如何,嘴上说的总是‘惩奸除恶、济世安民’,怎么你只要杀一人、救一人呢?”
“他们的江湖大,我的江湖小。”
“多小?”
“三尺长,六尺宽,一人高。”
老头取了一只酒杯,朝江中舀了半杯水,再倒了半杯酒进去。
洛十一苦笑道:“老人家,遇到背着剑的船客,为何还敢当面兑水?”
老人笑而不语,只将酒杯推给洛十一,洛十一倒也不计较,仰头一口饮下。
老头道:“小老儿一辈子就守着这一截江水过活,我就只送到这里了。”
洛十一拱手:“多谢老人家。”
老人笑得憨厚朴实,似乎是一场雨将他生意人的精明势利也洗去了。
“迎来送往这许多人,老头子我最欣赏你,临别前无甚好礼相送,刚才那杯酒就是赠礼了。”
“这酒有什么名目?”
“有,一半江水入酒杯,叫作——一半江湖。”
洛十一笑了,他走上船头,抱了一拳:“多谢老人家的一半江湖。”
他转身走上江面,每走一步,就踩出一圈细碎涟漪。
老船家在船上喊他:“公子!”
洛十一不予理会,越走越快。
“公子!”
少年越走越快,如一只渡江飞燕。
“公子,你还没给钱呢!只有最后一杯是白送的啊!”
青衫负剑的少年,须臾间已经消失在水天尽头。
……
蜀州边界,北临秦州、元州,东临湖州、庸州,往来商客众多,又多绿林好汉,不甚太平。
此间,正有一马队途径巫江畔,这一段巫江地势平缓,没有高山。
马队有十多人,二十余匹马,行至此处休息。
有一人抱了十多个水囊去往江畔灌水,他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细胳膊细腿,完全不像是个镖师。
“啊!”
他一声惊呼,引来众人张望,有一老者赶到江畔,无奈叹了口气。
见老者并无惊色,众人也不再紧张,坐在马上的中年汉子问道:“蒋叔,怎么了?”
蒋姓老人道:“无事,只是一具顺江而下的尸体。”
远处江面上漂浮着一个人,随江水上下浮动。
中年汉子道:“这条江上游是灵山,每年跳江的痴情郎不知几许,大家不要惊慌,此处水脏了,我们就到下一处再打水。”
抱着水囊的年轻人不敢看蒋老头的脸:“蒋爷…”
蒋老头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骂他:“大当家的让你跟我们走这趟镖,就是让你练练胆,以后不要一惊一乍的了。”
年轻人连连点头。
蒋老头道:“把这些水倒掉吧,暂时还不缺水。”
老人走回马队,不一会儿工夫,又听到年轻人尖叫一声!
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