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早就料到袁崇焕的怀疑,范文程丝毫没有在乎袁崇焕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袁崇焕,唇口启合间,一字一句的,斩钉截铁的道:“我给袁巡抚送的,是我大金之主,现在的大汉,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的项上人头,不知袁巡抚,可有兴趣否?”
范文程此言一出,简直石破天惊!把袁崇焕从头到尾惊了个外焦里嫩,从范文程进门开始,一直表现极为沉稳,颇有大明高官风度的袁崇焕竟然猛然站起身来,仿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而此时的范文程却是一脸好整以暇,带着一股很是玩味的笑容的看着袁崇焕。
直到袁崇焕反复确定了他真的是建奴第一谋士范文程后,他却突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范文程这句话虽然对他来说是大逆不道之言,但是现在他在宁远,反正也没人知道范文程说过什么。在大明的土地上,说两句老建奴的不是倒没什么,你就是骂努尔哈赤断子绝孙也不打紧,但同时也当不得真。袁崇焕看着范文程似乎有些嬉皮笑脸的意味,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感觉,阴沉着脸道:“范先生莫不是专程来寻我开心的?”
要说范文程当了这么多年的汉奸,今天突然良心发现跑来投诚,袁崇焕肯定是打死都不信的,像范文程这个级别的谋士,为自身将来计,绝不可能如此轻率的改换阵营。但如果不是为了投降,他又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人不必如此紧张,大汗年事已高,本有退位让贤之意,既然事已至此,我家主子当然愿意和大人做一笔双赢的买卖。”范文程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兀自带着几分蛊惑的语气道。
袁崇焕看着范文程在烛火下忽明忽暗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坐下,平复了心里的震惊之后,心里不觉得有些奇怪,他家主子不该是努尔哈赤吗?难道努尔哈赤自己想死想疯了?不可能,范文程口中的这个“主子”,肯定是另有其人。沉默良久,袁崇焕才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哈哈,大人这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么?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问。”面对袁崇焕的疑问,范文程也不正面回答他,似乎有些不方便讲出来,只是很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显而易见的事情”。
显而易见?听了这个提示,袁崇焕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在建奴的阵营中,想要老建奴努尔哈赤早点死,快点死,甚至恨不得明天就死的,除了他那一大群眼巴巴的盼望着继承大汗之位的贝勒们,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他本来是个极聪明的人物,只是方才听到范文程的话,一时过于震惊,其实细细想来,确实非常合理。老建奴努尔哈赤至今已经六十有八,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年事已高,又被李沐这小子逼得两次大吐血,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但是身体状况也必然是非常不理想了。范文程原是努尔哈赤的谋士,这个时候肯定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在努尔哈赤现有的贝勒爷中,选一个最有希望登顶大汗之位的人去辅佐他,以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荣华富贵。
“老奴酋真是养的好儿子啊。”袁崇焕语气刻薄的讽刺道。
“哈哈,彼此彼此,汉家传统嘛。”范文程听到袁崇焕的讽刺,哈哈笑着,不软不硬的回击道,这种龙子夺嫡的老套剧情,在汉家王朝的历史中也是数不胜数,确实也不是老建奴家的特产。
你这狗日的还知道自己是汉家儿郎?袁崇焕心里骂了一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范先生,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现在你尽可以大方的告诉我,你家主子拿出父汗的性命,倒底是想交换些什么呢?”
“很简单,一张图纸耳。”范文程伸出一个手指,很是自信的说道,仿佛觉得代价很小,袁崇焕一定会答应一般。
“何图?”袁崇焕问道。什么样的图纸,居然等同于努尔哈赤的项上人头?!
“天启大炮!”范文程突然语气森然,紧紧地盯着袁崇焕道。
“做梦!”听到范文程的要求,袁崇焕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根本就没有思考便一口否定。
范文程所说的天启大炮其实是一种设计极为精巧的机械,说到底应该叫做天启式火炮运载器更为贴切,这种由天启皇帝设计的精巧机器,只要将重炮置于其上,就可以通过数名士兵简单的操作转换大炮的方向,射角,校准装药量,以达到在这个时代极其先进的精确打击效果。在三年前的广宁之战中,李沐就是运用这种改良后的红夷大炮,发挥了原有火炮数倍的威力,炮炮命中关键的节点,击溃建奴十万大军,甚至用一发炮弹杀了努尔哈赤的一起起义的老兄弟,一等大臣安费扬古。
如此国之重器,正是锦州镇保持对建奴威慑力的不二法门之一,也是大明帝国先进技术的代表之一。
“袁巡抚,不要这么着急拒绝嘛。”范文程看袁崇焕激动的样子,脸上又换回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语气沉稳的说着:“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运数十门重炮出关,总是在朝廷中有几分能量的,想必这样一份图纸,对于袁大人来说并不困难才是。”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袁崇焕听到此话,如遭雷击,一瞬间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