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天寒地冻,祠堂里更是阴冷潮湿,这种情形下让娘子跪着抄一个月的经书,岂不是存心要将娘子给折腾没了?更何况,娘子的双手重伤未愈,连吃饭拿物甚至碰撞都不行,却要怎么写字抄书?
后面站着的绿茵和绿萝垂着的眸中露出气愤之色来。这老太婆,真的是娘子的亲祖母吗?或者说,娘子真的是苏家的亲生女儿吗?虎毒尚不食子,苏家人竟是比虎狼还恶毒百倍。
“祖母,”苏芝的目光在苏雪的手上落了落,推了推余氏,哀求道,“姐姐手伤未愈,又才重回府中,您就宽宥宽宥,先暂罚她三天吧。剩下的,等到姐姐手伤好了,再罚便是。”
看着自家女儿竟替苏雪求情,邹桐艳端着茶盏的手一紧,眉宇间掠过几许不喜。微微侧头看了苏雪一眼,她的眸中升起厌恶。这小贱人,不是省油的灯,就该让老太婆将她赶出府去。否则,老在眼前晃悠,看着让人膈应得慌。
苏家其他几人则是纷纷感叹苏芝的懂事明理,苏文超忍不住赞赏地冲她点了点头,也不顾妻子的拉拽,赶忙点头附和:“对,芝娘说得对。”
“不行,如此不孝之女,若不重罚,谁知道以后她还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今你爹身居高位,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都等着拿他的错,看他的笑话。她这些年流落在外不知沾染了多少乡野之人的恶习,若再不好好教导,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指不定就把你爹给害惨了。到时,咱们可怎么办哪……”说到此处,余氏眸底禁不住闪过一丝惊恐。又狠狠地瞪了苏雪一眼。
苏雪则像是没有察觉到,反而站正了身子,干脆好整以暇地看向苏芝。看似是替她求情。实则是故意引着余氏将她打发到祠堂,接下来。应该还有后招吧?
苏芝似是不敢辩驳余氏的话,抿了抿唇后垂下了眸子。忽然,屋外有仆妇快步奔了进来,欣喜激动地喊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张姨娘害喜了,老夫人您又要抱孙子了!”
“什么?”余氏激动出声的同时,邹桐艳亦是神情一震,身子一颤。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在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虽照着女儿说的,将自己的贴身丫环给了苏文成,却终究是气怒难平,心中不爽,统共也只让她侍寝了一次,还刻意在事后令她喝下了避子汤,她怎么还会怀上孩子?难道,是谁竟在那避子汤上做了手脚?
一股无名之火让她差点失态将手中的茶盏砸了,缓了几缓才悄然压下,抬眸看去。便见得她替苏文成新纳的妾室张姨娘屋子里的张妈妈谄媚奉承地对着余氏说得眉飞色舞:“……原本只是贪睡不想动弹,见到吃食也没什么胃口,今早便请示了二老爷。让人叫了大夫来瞧。谁知一把脉,大夫便含笑道喜,竟是怀上了。照这么算,来年中秋时,老夫人就又能抱上孙子了!”
“可不是么!”余氏顿时眉开眼笑,嘴角咧开得合都合不拢。苏文昌和苏文超两兄弟也是眼神亮亮,欣喜不已。
“孙子”二字,却如同一把刀,深深地扎进了邹桐艳的心口。让她痛得脸色惨白,胸口窒闷。
这些年来。丈夫的笑脸相迎和客气对待,苏家其他人的恭敬巴结。让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瘸腿的缺陷。但随着时日增长,自生了苏芝后,她的肚子再无动静,无子便又成了她心中的刺,也让她成为无数京都人眼中的笑话。
她原本以为,韩氏母女铲除了,田姨娘妄想生下的孩子也被她用计弄没了,苏家忌惮她的家世,并不敢提替苏文成再纳妾的事。以后,苏文成的身边便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了。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她会亲手将人送到自己丈夫的床上,此刻还要听到这个让她心痛刺耳的好消息。
苏芝抬头悄悄地看了邹桐艳一眼,眸底泛出几许湿意,咬了咬唇,忽地抬头道:“恭喜祖母,来年指不定就能抱上两个孙子了,我也能添上两个弟弟了!”
“两个弟弟?”余氏神情一怔,其他人也惊愕地转过头看向她。徐氏狐疑地转头看了苏三夫人蒋玉琴一眼,眸中带着询问与探究:要论起来,老三媳妇儿自生了一对龙凤胎后一直不见动静,至今也快九年了,莫不是此时也赶巧怀上了?
“娘,您就别再瞒着大家了,说出来让祖母高兴高兴吧。”苏芝走到邹桐艳身旁,轻轻握住她泛着凉意的手,神情自然地含笑看着她,“娘,女儿都知道了,昨晚郑大夫替您把脉时说了,您怕是怀上了。”
这么巧?
苏雪眉头挑了挑,冷眼看着邹桐艳紧握着茶盏有些僵直的另一只手。以她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硬生生将田姨娘数个月的身孕弄没了,竟然还会准许苏文成又纳妾,还怀上了孩子?而她,又好巧不巧地同时怀上了?
“真有此事?”其他人脸露愕然之色时,余氏直接惊讶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邹桐艳,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是了,是了,昨日我似乎见到你常常犯恶心。哎呀,我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竟忘了往这上面想。真是太好了!这下老二他……”
及时刹住话头,余氏才没有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但她身侧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与激动,看着邹桐艳的眸光中,也多了几许从前没有过的东西。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妻妾同时怀孕,只要她们其中一人生下个男婴,老二便有后了。到时,她定要大张其鼓地办一场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