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天哪,男人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四人相依为命也就罢了,现下手断了不但做不了事还得拿了银子去抓药养伤,可让我们怎么活呀。老天莫不是觉着我们活长久了,不只要让人作贱我们,还要直接逼死我们啊。”妇人干脆坐直了身子拍着身下的船板大声号啕了起来,引得旁边船舱隔间里走出十数人。
帷纱下,孙晓琪脸上的气愤之色渐渐被同情所代替。她轻轻拨开墨云的手上前,看着妇人痛哭流泪的模样不由眼眶微微湿润:“罢了,无论事实究竟是如何,你都莫要哭了。我让船家替你找个郎中瞧瞧,再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回家好生养着,这些日子就别再出来做活了。这样,你可满意?”
虽说她也觉得过错不在自己身上,但现下悲剧已经酿成,再去追究也是妄然,倒不若拿出点银子给这妇人,助她母子渡过难关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那妇人哭喊的动作一顿,忙抬手捂上了脸颊,片刻后拼命地点头:“满意,满意,还是娘子通情达理,体恤我们可怜人。”
“墨云,快把银票给她,再去同船家说一声。”孙晓琪见她脸上的痛苦神情减缓许多,不由心中欢喜,忙冲丫环吩咐。苏雪盯着那妇人发亮的眸子,拧紧了眉头,走上前去。
“别给她,她这是在讹你们的银子。”
清越好听的男声打断了墨云递出银票的动作,魏溱快步站到了妇人身前,指着她的手道:“她的手根本就没有断,我刚刚还看到她悄悄捏了自己的衣角。”
嗬,这个两度被人骗的二货总算是长进了,竟然看出端倪来了?
苏雪干脆顿了步子站着,随意地互攥着双手安静地看着。
先前站出来替妇人说话的汉子闻声看向魏溱,目光落到他脸上时猛地一跳,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隐入了人群中。
妇人亦是眉头一跳,却又迅速大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儿啊,你们的娘命怎么这么苦啊,现下手痛成这样,连抬起来都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折了,这些日子可要怎么干活赚钱养活你们啊。”
呃,不知道是不是折了……
魏溱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原本的义正严辞变为呆愣,侧着脑袋看着妇人继续哭天抹地,一时不知所措。
难为他这回看出端倪了,却三言两语就被人堵得无话可说了?
其实,要揭穿那女人骗人伎俩简单得很,哪里需要如他这般傻傻地冲上来,搞不好骗局没揭穿,反而引人忌恨报复。今日为孙晓琪也就罢了,若是为着个不相干的人,就着实得不偿失了。
苏雪唇角勾了勾,无声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从墨云手中接过银票,转身弯下身子,却是手指捏着银票问向妇人:“你刚刚说你还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这会儿也在船上待着罗?”
“没,没有,他们都在家待着呢。”妇人眸光顺着苏雪抖动的手指微晃,开口答完,苏雪又紧接着问了一句,“那你中途可是要下船?”并同时将银票换了只手继续捏着,中途一个不慎,差点让风将银票卷走,看得妇人紧张得拧紧了眉头。
“不,不用下船的。”她一面紧盯着银票,一面顺口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苏雪状似恍然地点了点头,又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可知道这船一路上都不会靠岸,而要待到明日晚间直接抵达京都?”
妇人突然有些警觉,脸上露出犹疑之色,不知道苏雪忽而问起她的孩子,忽而又说起船不靠岸的事,是何用意,一时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抬头眸光闪烁地看着苏雪。
苏雪却没有半点逼问她的意思,只轻轻地颔了颔首,很是随意地将手中的银票往妇人的左手处递了递。
妇人的眸光瞬间锃亮无比,几乎没有思考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左手一把接过。苏雪眸光只在她的左手上落了落,唇边的笑意更深,伸手又将地上倒扣着的托盘捡了起来,将碗盘一一拾起放入其中,再次递向妇人的左手:“好端端的饭菜就这么洒了,真让人可惜。”
“没事,没事,我再去重新换了干净的端上来,贵人们好享用。”妇人左手中的银票一卷,双手抬起接过托盘,很是好意地说道。
苏雪却状似失望地摇了摇头,一伸手从她手中将银票抽了出来,挺直了身子静静地面向她。
妇人顿时心头咯噔一下,手中的托盘再次一松,往下掉落直直砸在她的脚上。
“哎哟!”妇人痛呼着跳起,双手抱起被砸痛的右脚,连连跳着转圈。
“大家都看到了?”苏雪只抬手指了指妇人丝毫没有异样的左手,淡淡地冲甲板上站着的诸人道。
一个口口声声说左手折了痛得做不了活的人,却转眼间便能动作灵活地用左手接过银票,还能毫无异样地接过托盘抱起自己的痛脚,事情真相如何,已无需她多言了。
“妙!”人群中,一位白袍青年拍手称快,脸上畅快之色尽显,看向苏雪的眸中赞赏与惊艳之色毫不掩饰。
“我……”面对众人连连点头的动作和眸中渐渐转变的神色,妇人神情间闪过慌张,却强作镇定,“我的手还是痛的,只是因着这活原本是我该干的,便是再痛,我也得忍着把它干完。否则怎么对得起船家给我的工钱。”
“你还不死心,还想在这儿诳骗大家?”绿萝直接上前指着妇人痛骂了起来,“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家里还有孩子在等着你奶,又说只有母子四人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