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宽敞奢华,却并非花轿装饰。
许府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许家人不想让客人知道姑爷是买来的。
透过轿子上的雕花窗户,李君武能看到一路上处处红灯夺目。
佳酿飘香,觥筹交错、划拳碰杯之声不绝于耳。
许府很大,这一次路过的屋舍与上次截然不同,完全另一幅天地。
李君武的目光从喧闹的宾客中一扫而过,辨认出了几个熟识的面孔。
蛇形尸妖彭紫衣和蜈蚣形尸妖石延禄赫然在场。
除了这两个尸妖,还有几个在鸿霄宫风雷殿上露过面的正道剑仙、真人,居然与彭紫衣和石延禄这两个尸妖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许员外的生意做得好大,黑道白道正道邪道的朋友都有”
李君武心中忐忑:“子敬若是能以许府为根基,以他的才能,使清微派东山再起并非难事。谁知道阴差阳错,许府居然抓我做姑爷,我如何向我这一心想要成功的义弟交代?”
——
钱五带着轿子走过一处巨大的水塘,长宽都足有数丈。
塘边几株老梅,枝干黝黑如铁,卧如睡佛,枝条最低处离地只有数尺,最高处离地数丈。
老梅无叶,黑铁般的枝干上不分季节地开着鲜艳的花朵,美艳妖异。
花下坐着一个身着白纱裙的女子,正忘情地抚琴,梅花落在头上、琴上,浑然不觉。
“唐冰清!”
李君武心中讶异:“她怎么会在这里?仙魔齐聚,必有血光之灾啊。”
唐冰清似乎并不知道轿子里的人正是刚刚被当成你废物扔出赏月阁的李君武,只是抚琴。
为新郎新娘准备的新房就在水塘后面。
新房与外面只有一道矮墙,屋里却安静许多,屋里灯火通明,院中空无一人。
李君武被天雷劈过之后,只觉浑身筋脉骨骼都已枯朽,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行动困难,只能任人摆布。
钱五指挥家丁将李君武抛到宽阔的婚床上。
“姑爷请到屋中稍坐片刻”
钱五对李君武道:“小姐正在梳妆打扮,收拾停当之后,就过来与姑爷成亲。”
“我还没有过门,请钱五兄不要老是姑爷姑爷的叫”
李君武道:“还有,这门亲事的新郎本应该是我的结拜义弟冯子敬。兄弟终身大事,我岂能取而代之?按照江湖规矩,要三刀六个洞把我扎成残废。更何况我向来义薄云天,怎么会做出勾义嫂这种没义气的事,你们若是再逼我,小心我死给你们看!”
“姑爷想打听冯公子的下落”
钱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李君武手上:“冯公子走时留下一封信,已经把许府姑爷的角色,留给你了。姑爷既然义薄云天,肯定不会辜负冯公子的托付。”
李君武揶揄道:“哈?现在你又认识冯公子了?”
“小姐快来了”
钱五道:“小人不打扰姑爷与小姐的好事了。”
钱五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君武拿起信封,上面歪歪斜斜七个字,墨迹未干:“吾兄李君武亲启”。
李君武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宣纸,纸上的字也是歪歪扭扭,费了好大劲儿才读通:
兄长如鉴。
一炷香之前,小弟方知今日婚礼神霄派无一人参加,简直晴天霹雳。
此番小弟为门派牺牲ròu_tǐ,慷慨壮烈,放眼江湖几人能及?神霄上下百余人,居然没有全员过来捧场,反而个个回避,不知珍惜,简直岂有此理。
为门派牺牲青春与色相,小弟义无反顾,想不到竟遭如此辜负,看来神霄掌门之位,已然无望。
若无神霄一派支持,小弟不过丧家之犬,惶惶寄人篱下,每日吃嗟来之食,重振家业无从谈起。
小弟一生所求,已成泡影,心灰若死,不愿苟活于世。
许家小姐虽年近五旬,然风姿绰约,二八佳人尚有不及,很对兄长胃口,因此特将新郎衣帽托与兄长,愿兄长余生幸福潇洒。
行运之人,快活逍遥。
背时之人,死不足惜。
兄长尽管快活,勿念小弟。
弟冯子敬绝笔。
……
李君武先是哭笑不得,读到最后“绝笔”二字,再也坐不住,居然重伤之下霍然站起:这小子要寻短见!
信纸脱手,落在地上却是两页,李君武才发觉刚才只看了第一页,还有另一页信纸未看。
读完另一页,李君武哭笑不得。
“昨日神霄门下冯子敬已然身死,世上再无‘飞天遁地十八剑’。
明日江湖之上,多一位‘伤心大侠,失魂剑客’。
本大侠以诛杀妖魔为己任,不再眷恋红尘之事。
我是‘伤心大侠,失魂剑客’,不是‘飞天遁地十八剑’兄长谨记,再见面时不要叫错了,千万千万。”
“羽衣神君与冯子敬成亲,是要将他炼成仙丹”
李君武苦笑道:“我原本还因要不要救他而纠结,这下好了,我直接代替他被炼成仙丹。婚姻,果然是坟墓,不但人世如此,天世也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