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误以为“家天下”就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其实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家一姓都是坐不稳江山的,整个天下,或者说一个国家,是有许多势力家族共同执掌的,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与其说是天下的主人,其实更像是一个有一些分配权的裁判,如果这个裁判做的不好,或者他没有能力做这个裁判,导致所有人都不满意,那么他就会给人赶下来,换一个新裁判。 x 23 u
有一些皇帝一辈子都没有楚国皇城,一样可以稳稳的坐稳龙椅,就是因为他这个裁判当的好,可以平衡大部分势力,至于那些少部分不满意的,自然会被这些满意的给镇压下去,几乎都用不着皇帝操心。
北齐的前任皇帝元庆帝就做的很好,元庆帝在位的时候,燕都城里各方势力都算平衡,而且他又颇有手腕,所以在他执政后期,整个燕都城他都可以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姜无忌不行。
一来他太过年轻,二来他根基浅薄,在朝堂之上并没有自己的死忠势力,所以一旦他这个新帝做事让大部分朝臣不满意了,就会遇到极大的阻力。
姜小白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姜无忌身边,想伸手拍拍这个年轻侄子的肩膀,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右手,摇头道:“现在没有外人,臣就跟陛下说一些实话。”
姜无忌默默取出一个杯子,给姜小白也倒了一杯酒。
酒很烈,是临安城出产的蓝火酒,在燕都城已经卖到了天价。
“请皇叔教诲。”
姜小白笑了笑,仰头把这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低头道:“其实臣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在意脸面,陛下是想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尽快掌握燕都朝堂。”
说到这里,姜小白摇了摇头:“可是陛下太过心急了,那些朝堂百官的分量,远远超出陛下的想象,你必须拉拢分化他们,拔擢一批,打压一批,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亲信,才能掌握朝堂,否则就算臣现在把另一半禁军也交给陛下,陛下也没有办法在燕都城里乾纲独断。”
年轻的北齐天子低着头不说话。
姜小白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先帝在位的时候,为什么可以在燕都城里一言九鼎?那是因为兵部尚书田横,户部那个老头儿裴渐,吏部那个鼻孔朝天的丁胖子,还有从前执掌禁军的钱将军,个个都是先帝一手拔擢起来的死忠,有了他们先帝才能在燕都城大声说话,金口玉言,可陛下你现在有什么?”
姜小白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只有禁军,还是半个禁军!”
“兵权固然重要,可是兵权吓不倒那些文臣,陛下就算执掌了禁军,还能把他们全部杀了不成?杀了他们,以后谁还肯给你治理偌大的大齐?”
姜小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而姜无忌就这么默默的听着,时不时喝上一杯酒。
叔侄俩说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姜小白终于把该说的说了个梗概,然后总结道:“陛下你登基日子还浅,那些老臣们还没有全然认你,燕都里还有不少姜家子在觊觎着你这个位置,陛下还年轻,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求稳,而不是求快。”
姜无忌再次喝了口酒,涩声开口:“皇叔教诲的是,有了这个教训,朕以后会沉稳下来,可如今江北战事糜烂到这个地步,该如何处理?”
“江北…江北…”
姜小白也叹了口气,轻声道:“说实话,臣也不知道江北应该如何处置,按理说南启在滁州城占了这么大便宜,应该知足返回江南才是,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又往江北增兵,还大摇大摆的朝着庐州城进军,一副不拿下江北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般强横的姿态,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还有别的后手。”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启国的手段止于肃武炮,他们是没有足够的本钱能够跟启国正面抗衡的,可这两年以来,启国给了天下人,尤其是给了北齐太多惊喜,从两年前江宁一战的雷震子,再到如今滁州城之战的肃武炮,两场大战下来,直接死在启国手上的齐军就有接近二十万人,天知道这些南人会不会再掏出什么火器来,让大齐再吃上一个大亏。
如今的齐国,可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如果再次大败,那么就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了。
输不起了。
姜小白皱眉道:“现在只有暂且保持守势,同时可以派出使臣去临安,跟启国和谈,一方面探探他们的虚实,另一方面尝试着通过谈判,让启国的士兵撤出江北去,这样即便付出一些代价,我大齐面子上总算过得去了。”
姜无忌沉思了片刻,只能点了点头。
“这使臣的人选?”
姜小白咧嘴一笑:“臣亲自去一趟吧,自打被先帝安置在雍凉一带驻守,臣也十多年没有下过江南了,这一次就带着家里人去江南看一看,顺便去见一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外甥。”
姜小白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fēng_liú倜傥的皇子,十六七岁足迹就走遍了三国都城,临安城他王爷去过不少次,但是在被流放到雍凉之前并没有成婚,还是在雍凉娶了一个姿容普通的农家女子,他那位王妃还有家里的一子一女,从小到大都只见过雍凉的风沙,没有见识过江南水乡。
北齐的天子低头思索了一番之后,有些犹豫:“皇叔是我大齐名将,那些南人会不会把皇叔扣在临安,不给皇叔回京?”
姜小白摇了摇头:“如果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