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不接由得你选,可接下来之后,再想送出去,只怕就由不得你了。
于我而言,你能说服王妃,和你一同登上帝后之位,自是最好不过。然而我也知道,王妃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瀚之。”凤康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问题不在知秋身上,而在我身上。
你不要觉得我是为了维护知秋而狡辩,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了。
这些年,我一边享受着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一边身在福中不知福,向往能像平常百姓家一样,父慈母爱,兄弟姐妹年幼时和睦相处,成年后相互扶持。
我也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我生在普通人家,母妃是不是就不会为人所害,也就不会芳年早逝了?
我明白,我没有办法彻底摆脱自己的出身。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跟父皇一样,做一个娶得却护不得的丈夫,生得却疼不得的父亲。
身为皇家人,我会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尽一份责任。我也想尽我最大的努力爱护妻儿,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不让他们重蹈覆辙,承受我与母妃所承受过的无奈和痛楚。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国永远大于家。然在我看来,没有家就没有国。能两者兼顾最好,不能兼顾时,我首先选择的必定是家。
你说我自私狭隘也好,说我无志无节也好,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沈长浩习惯性地挑起眉毛,“这样的想法,王爷是从一开始就有,还是遇见王妃之后才有的?”
“都有吧。”凤康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母妃对我说不要做皇帝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不过我以为,就是那个时候,母妃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后来忙着自保,又一心想为母妃报仇,还有你们这许许多多的人捧着推着,我忘记了那颗种子的存在,也不敢想起。直到遇见知秋,它才悄悄苏醒,生根萌芽。
瀚之你还记得我们从大牢里把她救出来的那一天吗?
我和她共乘一骑,走到小喇叭村附近的时候,她对我说,‘世上没有真正的穷乡僻壤,只有不思变通的人。’
她指着远近的山陵谷地,一脸笃定地告诉我,‘三年之后你再来看,说不定这里就大变样了。’
我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不应属于女人的野心,有信念,有毅然,有希望,那么耀眼,那么让人心动。可那所有的神采,都跟我无关。
我当时很心痛,很幼稚地跟那一片贫瘠的山野吃醋。
后来看着她为生计奔波忙碌,从家徒四壁,到拥有大片的田产,我恍然大悟,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一步一个目标,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平凡而安稳,辛劳却满足。
即便没有血缘的一家人,也能相互依靠,彼此关爱,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
而不是像我这样,为了一个高高在上,不知道能不能到手,何时到手的位子勾心斗角,与骨肉至亲拼个你死我活。
每一次去到她那里,我都更深切地意识到,我一直都在羡慕她。因为羡慕而憧憬,想参与其中,和她一起努力。
历经波折,我终于赢得了她的心,将她堂堂正正地娶进门来。我不会辜负她,也不会辜负我自己。”
沈长浩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通话,心情微妙又复杂。沉默了良久,才长舒了一口气,语带轻笑地道:“王爷的心意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言归正传。
如果皇上真的将皇位传给了王爷,王爷再传给十一殿下,只怕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汤先生。
虽然出使番国之前,你郑重地拜托过他,可这几年间,他一次都没有教导过十一殿下。甚至为了躲避十一殿下,远遁到沙漠腹地。
王爷出使归来没多久,我便接到消息,说汤先生正在赶回京城的途中。本该在你和王妃成婚之前来到的,却不知因为何事耽搁了。
不过算算路程和日子,他老人家也差不多该到了。”
凤康一听这话登时感觉脑袋大了一圈,他一直忙着婚事,倒把汤老头这茬给忘了。
正在考验皇子、选立储君的当口,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凤帝就已经让人招架不及了,再加上一个同样喜欢兴风作浪的汤老头,这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要闹腾成什么样。
因想也想不出来,索性就不想了。
“算了,还是别提他了。”他摇了摇头,将汤老头那张让人爱恨不能的脸驱逐出脑海,“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到底是什么事?”
沈长浩丢过来一个“敬请期待”的眼神,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王爷一看便知。”
凤康接了那张热乎乎带着体温,甚至还有带着一缕幽香的纸,嫌恶地皱了眉头,“你这什么东西都往袖子里塞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不能。”沈长浩答得干脆,抬起来胳膊,颇为自豪地晃了晃,“我这袖子乃是乾坤袋,万宝囊,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方便的所在了。”
凤康懒得跟他废话,用四根手指分别捏住那张纸的边缘,展开来,见是一张女子的画像。画工精细,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心知沈长浩让他看这张画像必有缘故,凝神细细端详,感觉画中女子的眉眼有一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征询地看向沈长浩,“这是……”
“王爷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柳家那位从小被寄养在庵堂里,名叫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