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掌柜将闲杂人等全部赶出灶房,只留下他、叶知秋和犹自闷闷不乐的黄厨子。
咸喜酒楼的后厨虽不及雪亲王府的大厨房开阔奢华,却也锅灶齐全,食材和配料种目繁多,也不乏珍贵稀有之物。
叶知秋四下看了看,顺手选了一些辅助材料,洗过手,便开始做菜。
先做了四道萝卜芽苗菜:牛柳萝卜芽,萝卜芽烧干锅、萝卜芽腐皮卷,荤素拼样做了四道:豆豉酥鱼花生芽,火腿花生芽,五仁花生芽,菌丝花生芽。
每一道菜的做法都不算复杂,在用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却是搭配得当,色味俱佳。最让娄掌柜和黄厨子大开眼界的,还是她装盘的艺术。
简单的一道荤素拼盘,到她手里竟变成了一幅山水相映、绿柳拂照的画卷;那一道火腿花生芽更是美妙绝伦,每一片轻薄透明的火腿包裹着三根花生芽,红、黄、绿、白四色相间,层层摆放,状若锦鸡之尾;还有那一道豆豉酥鱼花生芽,配上鱼头鱼尾,活脱就是一幅“鱼戏水草间”的动态图。
还没有动筷,只是看着便已经心旷神怡,垂涎欲滴。
两人将八道菜分别尝过,只觉食材的味道相辅相成,油盐酱醋的用量也恰到好处,可谓浑然天成,更对她赞不绝口。
惊艳之余,黄厨子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叶姑娘。你这样装盘好看是好看,可菜量平时少了将近一半,端出去客人会抱怨的吧?”
他会提出这样的疑问,叶知秋并不感觉意外。去酒楼送小吃的时候,她特地留意过,这个时代对装盘艺术不是很讲究,而是推崇的盘大菜多,以量取胜。
因为那盘“白汁鱼肚”。她对黄厨子多少有那么点歉意,便耐心地给他解释,“做菜本身就是一门艺术,不仅要讲究色香味,也要讲究形。只有把五感全部调动起来,才能尽情享受美味。
咸喜是清阳府数一数二的酒楼,能来这里吃饭的,都不会是穷人。他们并不在乎吃的多少,图的是一个热闹。是一个情趣。你仔细想一想,那些来这里吃饭的达官贵人,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最后会剩下多少?
这样装盘不仅美观。还可以增添情趣,防止浪费。如果你觉得量少对不起客人,可以把价钱适当调低,这跟怎么装盘并不冲突。”
娄掌柜大为赞同,“听叶姑娘一席话,真是令娄某茅塞顿开。自打开了酒楼。我一直在为剩菜的事情发愁,却苦于没有解决之法。若是照这样装盘,剩菜一定会大大减少。”
叶知秋见他眼中精光流转,就知道真正让他兴奋不是剩菜,而是这里面包含的无限商机。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她也一样。毕竟他赚得越多。她的菜就卖得越多,利润也分得越多。双赢互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黄厨子呆楞地站了半晌,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叶知秋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叶知秋被他惊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黄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黄厨子仰起头来看着她,神色郑重地道:“叶姑娘,你收我为徒吧!”
说完也不等她答应,便连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又恭敬地叫了一声,“师父。”
叶知秋无语凌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多了一个胖徒弟,这算什么事儿啊?
娄掌柜倒是乐见其成,笑着道:“叶姑娘,你就收下他吧。他这辈子没有别的爱好,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做菜上了。只要看见比他精的,不学两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知秋苦笑起来,“娄掌柜,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爱吃,在做菜上喜欢动些脑筋罢了,哪有资格去教别人?再说,黄师傅的厨艺已经相当了得,实在没有必要拜我为师……”
“师父,你就别谦虚了。”黄厨子瓮声瓮气地截断她的话茬,“旁的不说,冲你在外堂说的那些话,还是摆这儿的八道菜,我就服你。反正我跪也跪了,头也磕了,你现在想不要我这个徒弟也不成了。”
娄掌柜也在旁边劝道:“叶姑娘,收了他吧。他这个人死脑筋,爱钻牛角尖。你要是不答应,他肯定会茶不思饭不想,这个厨子恐怕也就做不下去了!”
又借着这个话茬,讲起他和黄厨子的渊源。
黄厨子大名叫黄奎,今年四十岁,出身贫苦,自小喜欢做菜。在酒楼跑堂的时候,受到一位成名大厨的赏识,被收作记名弟子,得了不少真传。加之自己刻苦用心,厨艺精进很快,二十多岁的时候便在春川府一代小有名气。
多年前,娄掌柜还没有如今的家业,经常来往于清阳府和春川府之间,倒卖茶叶、药材和一些稀有食材。他是嘴刁爱吃的人,每次到春川府,只去黄厨子所在的酒楼吃饭,也只点黄厨子做的菜。一来二去,便和黄厨子认识了。
后来家底殷实了,便打算自己开间酒楼。最后一次去春川府的时候,他随口问了黄厨子一句,要不要到他的酒楼当大厨。谁知道黄厨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第二天就带上一家老小跟他回了清阳府。
两个人从小酒楼做起,一直做到今天的咸喜,一做就是十几年。在外人眼中,他们是主仆,可知情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同甘共苦的朋友。
“我也问过他,为什么愿意离开那么好的酒楼,背井离乡,跟我到清阳府来。他说,就冲我赏识他做的菜,跟着我干准错不了。”想起当年的事,娄掌柜依然唏嘘不已,“如果没有他。我这酒楼怕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