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随着短刀谷这一战略重心的风平浪静,围绕在侧的金宋西线六大战区,原先壮阔激烈的浪潮陆续开始止息。
毋庸置疑“后曹王时代”猝然而临,诸如卿旭瑭、薛焕、孤夫人等金将,虽一心营救失陷于短刀谷的高手堂群雄,却必须先为大散关、秦州、陇南等地的意外之乱焦头烂额——为何会有意外令他们最为焦头烂额?说来,完颜永琏之所以失算,正是因他低估了吴曦和完颜匡的拙劣——
仙人关乃至徽县、康县、略阳各地,完颜匡和吴曦虽然率领麾下金军和伪蜀军当天就攻占,却完全撇清了他们和曹王府之间的关系!换而言之,他们宁可打着第三方的旗号,与逃出生天的曹王府残军、追杀过来的宋恒风鸣涧,来一段他们势力最大的“三足鼎立”……
最终结果是,在完颜永琏设想中这唯一一个“七成可能会被我军趁虚而入、尔后坚壁据守的蜀口要隘”,实际并不在孤夫人所集结的金军的手上、完全不能令众人高枕无忧——完颜匡吴曦不再是曹王心中“我军至少还有路”的“我军”!各方高手也都因此贻误了对高手堂的营救,甚至……在临危之际,曹王府不乏被完颜匡撬墙角者,近在陇南,远到大散关,顺流而来,奔腾不绝……
数遍西线,怕也只有完颜纲和术虎高琪是例外的逆流而上、在金帝知情和下诏之前自发和曹王府站在了同一边。身处秦州战区之东的术虎高琪冷笑说,大难当头还在分流,是否应以谋逆论之?而身处大散关战区最北的完颜纲,则愤怒嘲讽那些背弃曹王府的逃兵:板荡识忠臣,谢他们走!
完颜永琏在狱中若能得知实情,必会对此叹惋一句:安丙和吴曦,我总是会失算其一。
短刀谷第一战结束时,他曾对林陌一边对弈一边总结教训说,吴曦恐怕早就通过王喜猜到安丙向着南宋了,可吴曦却对曹王府不够忠诚、有所保留;林陌则点头说,根因在于吴曦本就和曹王不是一类人……然而即便如此,第二战,他为了集中优势兵力攻击林阡,仍是将仙人关以及关北的宋恒交托给了吴曦及其背后的完颜匡,那虽是个苦差事,但相比曹王府来说,实在意味着最轻易的硕果了。
曹王对完颜匡的意思很清楚:驾驭好傀儡吴曦,我与你共谋川蜀。而事实上,一开始的完颜匡也确实如他所料,为他尽心尽力地劝服了吴曦制约宋恒……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黎明之后,当战火突然出现大幅逆转,对于完颜匡而言,反正我也没能拦得住宋恒、很难救得了在水深火热里的曹王府了,不如临阵应变、另辟蹊径?思及宋恒留在这里用来反骗金军的弱兵零散、救援也迟迟都没有赶过来,何不趁机席卷了仙人关,由我完颜匡来力挽狂澜、在全面大溃中获取胜战?
太好了,我完颜匡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其实,这一切曹王也接受,也想到了,也都能理解,你占我占还不一样?一起保住我军生路——那么,完颜匡又为何出卖曹王、划清界限、一点情面都不留?
“完颜匡,哪怕为了一己之私,也不过是想献媚圣上而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战前,完颜永琏曾如是说;但刻舟求剑的是,他完颜永琏,现在不再是长城,而是罪臣!
短刀谷之战,曹王剑断,英雄末路,一切根本尘埃落定。事已至此,大金难免要面临多年苦难,但苦难不代表末世,完全可以有新人扶危定倾,赌一把,曹王府还有余力,林阡也自损八千,我完颜匡可拼死做这乱世中的参天之柱!
是的,完颜匡很愿意对完颜永琏锦上添花,但雪上加霜的事他也不拒绝做,助人利己和损人利己一样是利己后者可能更利己,何乐而不为——自私如他,太想夺回圣上对他这个憨厚老实人的绝对信赖了,所以他的战功最好是彻底地、永远地凌驾于曹王之上!只要能寻到机会对襄阳之战将功折罪,他不惜在依附曹王后又将曹王一脚踹开……
只有站在对手的尸体上、让其永无翻身之日,我才能站得更高、站得比他高。这样的心念,使完颜匡愈发坚定了此番不仅要夺仙人关战功,更加要把曹王府的罪名彻底落实并永远钉在大金的耻辱柱上,如此,便能使自己一点一点地将原先心向着曹王府的那些劲旅逐一蚕食、收为己用、尔后在圣上面前愈发战功卓绝屹立不倒——
“曹王通敌卖国,葬送所有精锐。”完颜匡早就给圣上递了奏折,称曹王因为暮烟而失策,事实也是七八不离十的。术虎高琪的“谋逆”指责?呵呵,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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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吴曦?本来就巴不得暗中自立,那个一心为公的曹王怎么可能和他一路,所以上一战他听王喜抱怨说“李好义与安丙鬼鬼祟祟,不给我靠近打探的机会,真是与我势成水火”时,猜到那并不是李好义和王喜的势成水火,而是抗金联盟与安丙之间达成了协议要瞒着王喜防止被窥听。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曹王,便因为曹王和安丙的密会而咽回,最终决定与利益趋同的完颜匡合作、用第三方势力埋伏在东谷渔翁得利,只可惜,林阡在最后一刻赶到,救下了即将同归于尽的金宋群雄,一刀扫过来害得他千余精锐一干二净……
好在,祖父和叔祖父在仙人关一带给吴曦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荫庇,拥趸们仍在超出意料地源源不断地向他填充着,冥冥中推动他继续在川蜀狐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