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口后方,当段亦心对凤箫吟回忆过往,秦州前线,轩辕九烨也向薛焕描述起同一个片段:
“二师兄素来急躁,眼看对林阡久攻不下、段师兄到场却只旁观,情急之下开口逼他出手,虽然本意是‘善恶都在你一念之间,莫再犹豫’,却不懂措辞、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大师兄一边制止他,一边对段师兄晓之以理,说,这是净化眼前唯一救世之人的关键一步,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完成师门的嘱托……我便跟着几位师兄一起对他动之以情,恳求,段师兄,你也不想看到我们这般痛苦?谁料……话音刚落……”
“或许是所有人七嘴八舌逼他逼得太急?一念之差,原还犹豫的父亲行差踏错,一柄飞刀回旋着割过了列阵所有人的脖颈,若非主公躲得快,也会……当然,父亲应该预感得到,主公他不可能躲不过。”段亦心告诉吟儿,天衍门九曜原是在和林阡的僵持中被战狼趁机一轮秒杀!
赶到案发现场后,金宋双方的高手曾分析说,战狼他武功再高,可这里死了百余人,其中还有绝顶高手,“他若置身局内怎可能做得到半滴不沾衣?”但战狼他,偏在局外!
可笑的是,那晚吟儿质疑他时,战狼还曾义正言辞:“我怎可能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和亲生女儿?”
“他所用是刀,不是湛卢剑……”吟儿心底雪亮,战狼带着刀来,说明他虽然犹豫,却也有预设立场,只不过需要一个触发罢了!
“我怎么觉得,不是旁人逼的?是九烨你那句话触发……”薛焕听完就抓住了关键,“若然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他是因为看到你们‘痛苦’,所以他出于好意,助你们从苦海逃脱……”
“这……怎么会?”轩辕九烨一愣,从未想过这么变态的观点。
“那又怎么解释他后来连一丝挣扎和后悔都没有?如果说他在万尺牢屠杀前曾犹豫,那么杀出这一刀之后,他理应感到更加纠结矛盾。可事实却是完全相反的,没过多久他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世人伪装无辜。九烨,是你啊,你给了他最合理的理由。”薛焕叹道,“明明杀自己的同门和女儿是一件丧心病狂、罪恶感会如影随形一生的事,段大人却当场就说服了他自己:他是正义的,他没有做错,他是在帮你们从痛苦中解脱……既然他心里一干二净澄澈透明,那么在和尚面前当然能光明磊落;在世人面前的伪装,他也信誓旦旦地不觉得‘伪’……”
“原是这样?”轩辕九烨声音都在颤抖,只因薛焕说中了他最不想发生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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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战狼他参与得短促、采取群攻方式、发完飞刀就走,否则焉能留下活口?只可惜段女侠和轩辕先生都昏迷了太久,直到今夜,才教我形成了万尺牢事件的全局观……”吟儿见段亦心体力不支,急忙扶着她躺下。
“世人雾里看花,主要也是因为后来主公打崩了壁垒吧。”段亦心理解地说。
“壁垒?”吟儿微觉耳熟,不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你是说那个山丘吧……”
至此,吟儿总算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万尺牢,那里有林陌和战狼各自的变化过程,前者从恶的顶峰到低谷,后者从恶的低谷到顶峰;
若是以上天视角观之,那日一丘之隔,是两人身上邪气从热到冷、从冷到热的分水岭:浣尘渊声的死使林陌从点燃开始冷却;天衍门所有亲友的死伤使战狼从冷却到点燃;
不同在于,林陌是经过无数次动摇后慢慢冷到正常,战狼却是极短时间内骤然跃升到了最热的后果!
戌时和尚错判战狼,虽有和尚尘缘未了的缘故,更多却是因为战狼伪装太过,又或者,战狼根本就没伪装,他心安理得地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替天行道;午后林陌对战狼说的那些劝导,以为要经年累月才能生效,其实几个时辰后就到;在这两个节点之间的万尺牢屠杀时,执念便已悄然而坚固地附着于战狼的潜意识……
“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战狼在万尺牢说服自己帮亲友们“解脱”后,愈发坚定了那个他已遵循了大半辈子的决策——跟从曹王、剿杀林阡!不改、不悔地一条路走到底!“因为我永远是正确、正义的那一个!”
段亦心虽痛苦也难以回避这一现实:若能被和尚看出问题,那反而代表战狼还在介怀自己到底有未作恶;但没有,战狼连谎言都可以掩饰得天衣无缝,应对群雄时他从始至终从容淡定,轻而易举地瞒过了世人的眼,追根究底正是因为战狼没觉得他在骗人;他本就不带半点的忏悔、痛苦和崩溃,他回答的是我怎可能“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和亲生女儿而不是“杀”,因为他并没有害他们啊,杀他们而是为了帮他们“长痛不如短痛”……
“若真如此,那他疯了……”吟儿脸色苍白。疯魔不一定要像渊声、洪瀚抒、林阡那样歇斯底里,最可怕的疯魔是战狼这样表面正常,却将毒与恶完全消溶在了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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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报还一报……林陌那嫁祸林阡的决策,把段师兄和我害惨,也算给他自己报了仇。”在薛焕帮助下形成全局观后,轩辕九烨判断出战狼的入魔恐怕已无法制止,悔不当初。
“什么?”薛焕一愣,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中立,不便多说。”轩辕与他相扶而起,“无论如何,尽快回战场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