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林阡支持的一瞬之间,楚风月就坚定了原还不稳的退隐念头;林阡的建议也给她捋清楚了先前混乱的全部头绪,明确她应该暂离徐辕的世界一段时间。
“先避开红袄寨对邵鸿渊的仇恨,刚好她可在暗处关注花帽军存亡。”林阡提示楚风月走,一来避免徐楚之恋因群情激愤反而搁浅,二来防止徐辕的威信下降不利于将来统领群雄,三来也迎合楚风月的良心和责任感,四来更杜绝了夔王府细作们大肆掀动舆论战、损毁原已大局已定的沂蒙。这样的策略明显具有最大收益。
“我会等她回来,一年,两年,十年,就算头发白了,我也会等的。”徐辕苏醒时既失落于风月不在,也欣慰于她的许嫁,百感交集,发自肺腑。
之所以用的是“等”,而不是“找”——徐辕也清楚,楚风月的活动范围不会超出海上升明月的视野,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结果“隐居”,徐辕需要林阡放过,风月却只要自己放过。也就是说,今次由邵鸿渊引发的波澜一旦被时间淡化,只要楚风月过了她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想回来了,那就是一路畅通无阻的。
“……没那么长。”林阡一怔,笑,楚风月心里的那一关,门槛并不高,“天骄,我会尽可能让你留下,留在我身边继续征程;但若不能抵抗世俗被迫隐居,也莫要怕壮志未酬。金宋之战就快结束了,大家都会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过是第一个退居二线的。”
徐辕愣了愣,笑着自嘲:“争斗半世,何尝想要这个‘第一’。”林阡见他不支,在他榻旁又给他过气了片刻,刚好杨妙真和柳闻因来探望又离去,徐辕见妙真眉眼里仍有些不被驯服的傲气,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同样很难居于人下的李全,不禁问起林阡:“主公,迷宫的意外出现,万幸不曾给外敌讨着便宜,那么,可曾给心腹大患好处?”
“无需担心。虽然我低估夔王,终究他功亏一篑,李全也没能借机搞什么动作。”林阡摇头说,夔王和李全的能力和机遇都差了些。
对质那日,裴渊、时青、夏全等人的接连归顺,已教李全大势已去、被林阡收拾得服服帖帖,李全当着一干地头蛇们的面立下军令状,如果沂蒙宋军输仗,那么以往的歹事他全脱不开干系。夔王执着于收服时青寨,正是为了给李全“平时青之叛”的道义、从而顺理成章冲破林阡枷锁、暗中联合夔王作乱红袄寨,即便沂蒙倾覆那也与他无关。然而夔王赔了夫人又折兵,李全当然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虽然如此,我怕他因为邵鸿渊的越狱而又被激出蠢蠢欲动的不服之心。”徐辕关切地说,怕林阡报喜不报忧。
“嗯……”林阡也确实瞒了徐辕一些事,短短一日之间,有关邵鸿渊、楚风月的谣言就被林阡压下七八条,“生有反骨的,何时何地,都忠不久。不需要激,他就是不服。”终还是把这些谣言跟徐辕说了。
“对这个祸害,没有高估,只会小觑。”徐辕冷哼一声。早在泰安,他便见识过了李全的可怕。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我倒是因为这个祸害,和夔王的距离愈发拉近了。”林阡一笑。
“主公此话怎讲?”徐辕奇问。
“短短一日,谣言四起,我初衷是不给鼠辈们生根发芽的机会,却刚好对‘天火岛’有了初步的认知。”林阡的话徐辕怎么没听懂呢:“天火岛?那是什么?”
“与控弦庄、海上升明月相近的情报组织。只不过,不是普通的帮派教会,而是一群从懂事起就被圈养在岛上的死士,一个个对他们的菩萨感恩戴德、甘愿为其抛颅洒血肝脑涂地。”林阡唇角勾着一丝有把握的笑。
“夔王府……”徐辕恍然,喜不自禁,“是怎么找出来的?”
“那帮奸细,不动则已,牵一发而动全身,说来倒要感谢天骄夫妇了。”林阡说,昨晚他对余相濡探监,余相濡很可能预感到邵鸿渊想打残他不是出于私心,所以连一句“林阡你骗我,邵鸿渊取代我的事是你编出来的”都没挣扎就自尽。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余相濡已经通过间谍和外界有联络,用不着林阡告诉他,他自己就知道那是真的,只不过在杨妙真开口之前他一直在自欺——那么那段时间接近过监牢的兵士,就该和李霆二号李霆三号之间画圈取交集,刻不容缓。
不止两个圈可以画,还有前段时间接触过邵鸿渊的人群,林阡肃清的目标已经足够明确,这时候又来个谣言的始作俑者,这不是送给林阡纵观全貌的机会嘛。
“难怪金帝毫不知情,原来养在万里之外、海上孤岛?夔王这盘棋,下得也实在……广袤。”徐辕想了半天找到这么个形容词。
说话间,青城大师兄也来探望徐辕,其实他正是携带最新情报而来。
“又有什么新发现吗?”林阡在徐辕面前当然是没有秘密的。
“首领目前不在沂蒙,而在青州、潍州方向。”大师兄道。
林阡蹙眉:“青潍……”
“主公也觉不妥?无独有偶,就在今晨传出青潍战事升级,刘二祖的对手明明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当地官军,却有反败为胜之象……”
林阡一拍脑袋起身:“不是无独有偶,是我又慢了一步了!”
就算破旧的车轮它也在转,即便铁打的林阡流水的金军,那也是流水不腐、前仆后继!
“发生什么了?”徐辕还迷糊着,没拉得住林阡他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