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刍三思过后,命守卫放下兵刃,让令尹景驹以国礼请忌出阁。
“火尽楼塌之时,少君必定丧命。我王念及骨肉亲情,不忍伤少君之命,还请少君下楼叙话。”
景驹向瞭望阁喊话,终于将忌和蛊逢喊下来。
横竖是死,还不如杀个痛快,两人跳下城楼,见兵士卸甲,懵了。
景驹以国相之尊行礼,请他与楚王一叙。
“少君从未归国,我王设宴贺少君还家。”
负刍当真设了宴,案几四周弓箭手环列。
忌照常吃肉喝酒,做个饱死鬼也好。
负刍趁他狼吞虎咽,认真端详他的脸,不愧血脉相连,果然容貌可窥死鬼弟弟一斑。
“好侄儿,季父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忌一口肉差点噎住,赶忙喝下两口酒润喉。
“我五个孩子都命丧贱人之手,我没有孩子了,你做我孩儿好不好?”
不好,忌摆手:“我有父亲。”
“按楚国祖制,我可以让大哥将你过继给我。”
“我没兴趣做别人的儿。”
“那你有兴趣做楚王吗?”
忌愣住,这句话来得太突然,突然到没有任何准备。
“我是楚王,你若为我之子,我必立你为太子,太子便是下一任楚王。”
忌把桌案一掀,站起来敞开胸膛:“要杀要剐随便,何必费心用反间。”
“好孩子,你错怪季父一片好心了。”
“你这身板,想要孩子还不容易,不用这么麻烦。”
“不,我们是一家人,楚国江山我宁愿拱手交给你,也不愿意便宜秦王那个外人。”
“秦王是你的外人,不是我的。他是我兄长,我绝不会叛他。”
“好!”负刍抚掌:“看来这王储之位只有先留给大哥了。”
此时宫楼烽烟已将国都全部守军召集至此,负刍当着满朝文臣武将宣诏。
诏立昌平君为楚国太子,楚王如遇不测,诸将相可迎立昌平君为楚王,捍卫楚国社稷。
满朝震惊,景驹、项燕纷纷请负刍三思。
负刍笑,笑得凄然又洒脱。
“诸位无须顾虑,我爬上这个位置,就得担起楚王的责任。国不可无嗣,我相信大哥,他是楚王之子,他与我留着同样的血。若他肯回来,我即刻退位。我负刍,天不怜地不悯,妻死子丧,独自一人,活着已然无趣,这口气就只为楚国存着。”
诸将相无不泣涕跪受君命:“敬诺!”
太医匆匆来劝:“我王不可,不可将国托与不测之人。”
“昌平君是我王兄,不与大哥,还能与谁?”
“她……”太医不知如何称呼先王王后,只得嗫嚅:“夫人有孕,楚国有后了!”
太医给冰蚕诊治箭伤时验出身孕,颠颠跑出来报讯。
负刍真想一巴掌扇死他,我他妈刚刚当众立了太子,你是来报喜?来拆我台吧!
“哪来的后?倡伎贱婢,不知是谁的野种呢?商陆,那就赐她一碗商陆吧!”
太医大惊失色,商陆落胎,负刍这是要……杀子?
负刍抬手命人把碍事的太医架走,回头继续跟忌谈个亲情。
“君无戏言,这道立太子诏,烦请贵侄带给令尊。”
忌没接,转身就走:“还是那句话,要杀便杀,不杀就不奉陪了。”
“请便。这诏,我会派国使送到府上,诸将相共同做个见证。”
众臣俯首,负刍望着忌远去的背影凝思片刻转头看向顿弱。
祭礼上,准确地说是韩人张良求见时,顿弱突然向负刍表明身份,把忌卖了。
如果张良不出现,顿弱的骗局是否还会继续,这个人的心究竟在哪里?
顿弱似乎看穿负刍的心思,望着忌的背影微微一笑:“楚王不必如此看我。秦本就独强,助秦灭弱不过举手之功,若我能助弱楚抵抗强秦乃至灭秦,岂非是翻天之能?”
“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楚王此话,太不了解我门中之人了。那苏秦助弱燕战强齐又有什么好处?张仪辅秦攻魏为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
“纵横家以列国为棋子,怎样好玩怎么玩,怎么难做怎么做。身怀擒龙之技,谁愿做罗雀之人?”
“你想擒龙?”
“是。”
“怎么证明?”
“这诏书我代楚王去咸阳宣示。”
“你还敢回咸阳?”
“不去怎显本事,不去怎显诚意?”
秦国细作顿弱摇身一变,成为楚国国使,入秦册立楚国太子。
送走顿弱,负刍还得应对韩国的贵客,张良。
韩国灭后,张良散尽家财结交天下武士,只身入淮阳学礼,
张良笑问负刍:“楚王,当真信得过顿弱?”
“信不过,所以将计就计,先走着看看。”
“那楚王也一定信不过我。”
“不,我信你。”
“为什么?”
“因为你与秦国有仇,敌之仇,吾之友。”
“好!”张良抚掌:“良愿合纵秦国四方之敌,报灭韩之仇。”
“舟车川资,寡人尽你所需。你要先连哪一国?”
“韩为天下咽喉,赵魏乃天下腹心,韩赵皆亡,秦国下一步要取谁?”
“魏国?”
“正是。”
张良的判断无差,赵国一失,魏国告危,可这天下最恨秦王的,却不是魏王。
若先联燕,或许就会省去很多风波。
秦王离赵,他憎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