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得了地图,却不敢就这样前往。是,她现在根本不相信韩云霏,一点儿都不相信。也许,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是完全相信的。
韩云霏的一言一行都那么妥帖,恰到好处的聪慧,恰到好处的分寸。既可以在一脸沉着冷静的同时扑到她的怀里嚎啕大哭,也可以在对她恨之入骨的时候连说抱歉。
这样的人,要么是至真至纯,要么是心机太深,她不敢轻易的相信,更不敢将自己所有的计划拿出去赌这一把。
宁绾从没觉得自己这样头疼过。
宣国再怎么风云诡谲,至少有人给她透露消息,至少她勉强可以看清局势,再说,那不是她的战场,察觉吃力了,痛苦了,她还可以逃,可以将自己藏起来,什么都不去面对。
可是长陵国不一样,她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这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为她所熟知的天地。她看过长陵国的地图,自从知道自己身上流着长陵国鲜血,她将长陵国的地图看了无数遍,她甚至可以将每一处的山川每一处湖泊的名字背出来,可是当马车停在城门口的时候,连长陵国三个字都是那样的陌生。
这里没有人给她消息,没有人为她指点迷津,饶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她也看不懂每个人面上的表情。
她们好像是真的聪明,又像是假的聪明,她们好像真的信了她的话,又像是一点儿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她给别人的是真真假假的,别人给她的也是真真假假的,她落入了一个真假难辨的天地里,被紧紧的束缚着。
不能呼吸,也不敢呼吸。
怎么办呢,她到底可以信谁?她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谁?
她走这一步,是不是主动的将自己送到了牢笼里,而韩瑜就站在高处,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将自己逼上绝路?
宁绾心烦意乱的在房里走动。
她突然想要见一见明理。
果然,见到带着一身夜色而来的明理,宁绾烦躁的心安宁了不少。
她不能乱,自乱阵脚才是最为可笑的,她尚且还没有和韩瑜面对面交手,第一局,她一定不可以输。
“已经快四更天,娘娘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明理问,似乎忘了宁绾的叮嘱,又称呼宁绾为娘娘了。
明理忘了,宁绾却记着,但她没有纠正明理的称呼。
只是把地图递到明理的手里,说,“按照这地图,找了人去试探一下,若舅舅在里面,便问了想问的,如果舅舅不在里面,便什么也不用顾及,你回来就是。”
“娘娘不相信那位公主?”明理问道。
宁绾这会多看了明理一眼。
明理似是明白宁绾的意思,忙改了口,声称主子。
接着说道,“说句冒昧的话,那位公主确实奇怪,虽说那是您的表妹,可您从来没有在长陵国生活过,是真是假又怎能凭肉眼所见?而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能完完全全相信她所说的话。凡事都要小心翼翼的,一点儿差错也不能有。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也很认同您的作为,主子,以后您一定要这样继续下去,不管有什么事情,好的坏的,困难的容易的,都要安排了属下去做,属下不会敷衍了事,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明理不像是这样话多的人。”宁绾失笑,“是因为跟明智待得久了,还是这几天和陶柠接触多了。”
明理摇了摇头,动动蠢,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绾忍俊不禁,“受了影响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何必这样严肃?”
“其实……”明理笑着挠了挠头,唇角上扬,竟是带着明朗的羞怯,“属下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宁绾赶紧问。
莫不是来到长陵国后,长陵国的局势将明理也吓到了吗?连明理都害怕了,那是不是,他们如今真的是如履薄冰了?
明理却是说,“半夜三更的进来您的房间,这事儿要是搁在宣国,属下的眼珠子肯定没有了,说不准,腿也被打折了。”
宁绾一下子听明白明理的意思了。
是在说李洹吧。莫说半夜三更进去她的房间,就是和她多往来一下,让他觉得抢了他的相处时间,他都是不高兴的。
又霸道,又小气,这人,就算离得远了,这些感觉也不会减少一分。
只是这话,若是明智说出来的还好,明理说出来,她却觉得又意外又尴尬。
不善言辞的明理这样说,能为什么,若是无端端的,他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主子那里很惦记您。您若是得空,可不可以给他写封书信。”明理颇是真诚的说,“主子从未做出过这样的让步,您知道的,主子的性子看似好,其实是再执拗不过,他能让步至此,真的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您若是得空,可不可以写一封书信带回去,您知道的,其实您与其生硬的逼迫主子不要理睬您的事,不如继续来往着,既安了主子的心,也安了您的心。”
“明理,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真的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宁绾只是笑,但她清浅的笑容,已经拒绝了明理的请求。
她说,“你去皇宫试探舅舅所在的位置,然后,让陶柠将消息放出去,就说我是韩瑶的女儿,我回来了长陵国,打算认祖归宗。不管你那里试探的消息是如何的,在你试探过后,我希望这件事情可以让长陵国的人知道。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就要在试探的同时,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最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