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府,凝香居,宁婕的闺房内。
宁婕半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搭在软榻边搭着金丝绒布的矮杼上,一手从竹篮里拿过一颗葡萄放入嘴里,凤眼微挑,慵懒的看着婢女春桃给她的指甲上色。
郑氏从屋外进来,见宁婕只穿了件薄衫,整张小脸白得没有一分血色,急忙取过绒毯给宁婕盖上,嗔怪道,
“安然,你这小孩子的心性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事事只顾着一时痛快,这会儿是凉快了,要是着了凉,喝药的时候可别苦着一张脸。”
郑氏穿了件朱红色的牡丹绣花褙子,一条藏青色金线镶边的素色百褶裙,头上插着两只镶嵌有蓝田玉的蝴蝶金钗子,肤色白皙且有光泽,身材丰腴,一点不像五十多岁的妇人,与宁婕站在一处,倒像是姐妹。
春桃忙站起身,给郑氏福了一福,笑着说,
“老夫人来了,可要好好管管小姐,小姐谁的话也不听,就听老夫人的话。”
宁婕含笑瞪了丫鬟一眼,说,“春桃,就数你话最多,再不走,小心扣你月钱,让你添不了胭脂水粉。”
“小姐恕罪,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走。”
春桃笑着给两人行了礼,这才退了出去。
郑氏坐到软榻上,拉过宁婕的手,手心手背,仔细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喜欢。
老人家都说手上有肉的姑娘才是有福气的,看她家安然,人长得瘦削,可这手上却是肉嘟嘟的,以后一定是好福气的人。
“这还没干呢,小心白忙活一晚上。”宁婕伸手要拿葡萄,手又被郑氏拽了回来,看着指甲上宁婕染的很是雍容华贵的深深浅浅的紫色,笑着道,
“春桃倒是个能干的,这些细致活里,数她做得最好,不枉我费尽心思把她指给你。”
不仅是春桃,还有夏荷,秋菊、冬梅,哪一个不是郑氏千挑万选后才放到宁婕身边的。
这几个丫头,不仅服侍人服侍得极好,对主子也忠心,关键是模样也长得好,要是以后做了宁婕的陪嫁,成了通房,大家知根知底的,宁婕拿捏起来也得心应手些。
郑氏为宁婕做好了打算,宁婕却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宁婕看中的男人,既然娶了她,就得一门心思对她,怎么容许别人染指半分。
是以,她匆忙转移话题,笑着对郑氏说,
“母亲十七岁嫁入国公府,十八岁生下哥哥,二十一岁生下姐姐,哥哥如今三十六,姐姐三十三了,母亲还这样年轻。”
郑氏轻轻戳了戳宁婕的额头,宠溺道,“我生你可不容易,差点要了命,你这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生来就得国公爷喜欢。”
郑氏说这话,宁婕登时不高兴了,不是因为郑氏说的话说错了,而是郑氏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个讨厌的人。
“听哥哥说,父亲是想将宁绾叫回来。”
三十九岁年龄才生下的心肝宝贝,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大事小事都要放在眼皮底下看一遍,郑氏可见不得宁婕生气的样子。
“安然啊,再怎么说那也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这些年头借着给她养身子的名头将她扔去洛城四年,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郑氏将宁婕搂入怀中,拍着宁婕的后背,温柔道,
“你快要及笄了,及笄以后就得解决终生大事,万不能因为那个丫头遭人说闲话而耽误了你的好事。”
宁婕失笑,“我何时说了我介意宁绾,我不过是看不惯宁绾那小家子气的模样。堂堂正正的国公孙女儿,国公府好好的主子,却终日看人脸色,只知道低眉顺眼,讨好别人,半分宁家姑娘的气势都没有。”
郑氏也觉得宁绾是个没出息的,皱了皱鼻子,说,
“她不是也快及笄了吗,等她回来我就张罗着给她寻个人家,及笄那天将她送出去就是了。”
“母亲可是有了人选?”宁婕问。
郑氏皱了皱眉头,“上门提亲的也是有的,不过我得好好看看再说。”
提起宁绾,郑氏和宁婕都是极为不屑和厌恶的,甚至觉得提起这个人都脏了自己的嘴,两人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说起及笄,半年时间不到了,允王那里可有说是什么主意,有没有说何时迎我家安然。”郑氏笑问。
允王李洹,皇帝二子,字言念,相貌堂堂不说,也是颇有本事的,如果能得这样的人当姑爷,宁婕也算寻了个良人,郑氏是很满意的。
宁婕小脸一垮,指腹摩挲着新染好的指甲,“言念与太子殿下关系微妙着呢,哥哥又与太子殿下走得近,他还能有什么说法,自是希望早早迎我过门,好让父亲帮衬他。”
知道自己女儿那点小心思,是觉得李洹看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宁国公府的权势,妄自菲薄了。
郑氏宽慰道,“我家安然生得一副好容貌,脾气品行与宫中的公主一般,放眼京城,有哪家姑娘能比得,允王自是真心想求娶的。”
“容貌有什么用,天下长得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他也未必瞧得上我。”宁婕恹恹的从郑氏怀里爬了出来,“他头一回见宁绾,不也说宁绾长了一副阿绾颜……要得到宁国公府的支持,又不是非娶我不可。”
宁绾与宁婕虽然差了辈分,但两人年纪相仿,姿色不分上下,且宁绾的身份似乎比宁婕还要高上一丁半点,真的难说李洹会选择谁。
郑氏握着宁婕的柔荑,“安然自己不也说了,那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允王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