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素烟心里结了疙瘩,今日见了香兰,见其颜若朝华,双目犹如两泓清水,满身尽是秀雅,左右婢女环绕,另有一众人围着巴结逢迎,而自己退了亲,如今年岁渐大,高不成低不就,再难寻林锦楼那样的男子了,便愈发不舒坦,心里一股子气激起来,暗道:“以色事人,不过是捡了我原不愿要的,我自幼八个老嬷嬷教出来的,家里多大的席面都操持过,持家也好,女红也好,那一个都拔头筹。林家是不怕笑话,她何德何能坐在这样位子上,除了那张脸,会画几张画,还哪一点出挑?听说许还是个生不出来的”
正想到这里,主家把孩子抱出来看。一众人围上前啧啧赞叹,丁氏逗弄着孩子,对主家老太太说道:“还是你那孙媳妇儿有福,这才成亲多久,便一举得男了”
丁素烟鬼使神差说了句:“可不是,添而口才是家业兴旺根本,就怕那等延不了香火的,岂不是白白坑骗人家无后么。”丁素烟也知自己不该这般戳人痛处,可她瞧见香兰一身气派心里就不舒坦,就忍不住酸上两句,说完这话,心里有些惭愧和不自在,可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抬起头,有意无意看了香兰一眼。
香兰哪有不懂的,脸上一白。子嗣是她心底隐隐一块病,纵林锦楼不介意,她仍盼着有个孩子能绕膝下,她心里也明白,倘若明后年她仍无产育,只怕林家长辈便强要林锦楼纳妾,即便林锦楼为着她不答应,她在林家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了,况,林锦楼哪里真不想要孩子,瞧儿和园哥儿的模样便知道了。
丁氏自然也听得明白,觉着侄孙女的话欠妥,可她正恼香兰,成见甚深,佯装听不见,口中只管笑道:“今儿到这里不免多说几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生不出是犯了‘七出’之过,小夫妻家家的,蜜里调油,无子倒不是什么罪过,怕就怕时日长了,啧啧,真为这个生怨呢。依我的意,自己肚皮两三年没动静就该亲自张罗纳妾,或是压根儿就生不出的,否则便是不贤良。可摸摸良心,能忍着的大老婆也不多,听说城郊住着的林四郎家里的老幺,原夫妻俩也好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因无子,丈夫纳了妾回来,自然有新欢忘旧爱,便镇日不得安宁了,最后好好的夫妻反目,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家老幺竟休了妻把生了儿子的小妾扶了正呢。”
这二人说的每句话都好似往香兰心上捅一刀,尤以她今日身上难过,便益发难捱,偏这话含沙射影,自己心里的委屈还是说不得的,香兰怕压不尊气同丁氏当面争持,但坐在这里已再受不住,便“噌”一下站起来,往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