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于这日傍晚回到坤宁宫,孟古青的行李还堆在廊下,塔纳从门里迎出来,她已经换下了家乡的衣裳,穿着体面的宫服,跪在门前努力地向皇帝解释,皇后只是想家了。
“皇后现在在做什么?”福临问。
“坐在窗下发呆,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天天都是这样。”塔纳硬着头皮说,“皇上,娘娘她知错了,她没再去找别人的麻烦。”
福临没有听完这些话,走进门,便见孟古青蜷缩着身子靠在窗棂上,她知道是福临来了,但没有抬起头,直到福临走到暖炕边,她才问:“西苑望出去的天,大吗?”
“西苑有开阔的湖面,很敞亮,中间有岛,从桥上过,或是划船去。”福临说,“想去看看吗?”
孟古青抬起头:“是谁找你回来的,你的额娘?”
福临颔首:“朕得到消息,说你要回科尔沁。”
“倘若我已经上路了,你会来追我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会来追,你不知道,可我知道。”孟古青转过脸,望着窗外那一小片暗沉的天空,“福临,倘若你下次再这样把我丢在宫里,我就真的走了。”
“朕没有把你丢在宫里,你是在受惩罚,在反省。”福临道,“而朕在西苑,努力把堆在手里的事都处置了,就想着三月春暖花开时,带你和额娘出去转一转。”
“呵……”孟古青冷笑,“我做错什么了,要反省要受罚?”
福临冷然:“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来告诉朕,你做错了什么?”
他昨晚,竟是真的转身要走,孟古青眼睁睁看着福临就要走到门前,大声喊住他:“那个贱人踢伤了我,你知道吗,你这么久不管我,我连淤青都退了,伤口都好了,你看不见,你又只会说我骗人狡辩,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
福临道:“那是谁的错?身为皇后该做什么,你都知道,你就是不愿去做。”
孟古青瞪着双眼:“你怪我不善待你的后宫吗,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的额娘,那些被她软禁的庶福晋,皇太极的女人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我不过是有样学样,你的额娘曾经做着一样的事,曾经带着你的姐姐们离家出走,我在科尔沁全都知道。可是当年,皇太极都包容了她,你呢?你做了什么?”
福临抬起冰冷的双眼:“你再直呼先帝的名讳,我会派人掌你的嘴,记住。”
孟古青紧咬着唇,半天憋出一句:“你没话可说了。”
福临道:“朕对你说的还少吗,你继续闹你的,但后宫不能乱,朝廷也不能乱,朕说过会守护你到尽头,尽头在哪里,朕也不知道。”
他几乎没有动气,感情也毫无起伏,已经完全麻木了孟古青的折腾,最初的新鲜一点点消失,剩下的,只有责任。
皇帝特地为了这件事,回了一趟紫禁城,见了孟古青后,并没有到慈宁宫见母亲,不顾天黑又去了西苑。
玉儿一直等到福临安全回西苑的消息后,才命苏麻喇关门入寝,苏麻喇见太后心情不好,有些话也就没说出口,今晚坤宁宫十分热闹,皇后把她能摔的东西,全摔了。
之后的日子,济尔哈朗和索尼几人,时不时进宫向太后请安,说一些朝政上的事。
皇帝派了佟国纲父子去常宁镇压反清势力,还定下了春秋经筵,今岁开春,可谓风调雨顺,福临对于朝政的勤劳,让济尔哈朗都忍不住向太后赞叹,少年天子,是大清的希望。
但有些话,索尼不能说,济尔哈朗还是可以插一句,问起帝后不和睦的事,济尔哈朗坦率地说:“皇上总不能一直住在西苑,官员们上朝议政也麻烦,眼下一切太平都好说,但凡有什么事,大臣们百姓们,只会以为皇上在那里游戏享乐。”
玉儿笑应:“叔王所言甚是,我也劝过几回,请皇上回宫,总说忙啊忙,等忙停顿了就回来。不如您去劝一劝,皇上小时候,也爱听您的话。”
济尔哈朗面有难色,但明白皇太后的意思,便不再提这些话,不久后告辞了。
玉儿从书房出来,看见西边角落里,小太监们在佟元曦的指挥下,将新的花草种入泥土里,她缓缓走来问:“你这每天翻来翻去的,都种些什么?”
元曦应道:“等春风一吹,花儿开出来,您就知道了。每种花香气不同,花期有长短,颜色更是不一样,如果……”
“你要把慈宁宫变成御花园?”玉儿道,“这里住的,可是我这个皇太后。”
苏麻喇从身后走来,轻声道:“皇太后就不赏花了吗,您心里不好受,拿孩子撒气?”
玉儿轻叹,示意其他太监宫女都退下,留下怯生生的元曦,她道:“你阿玛和兄长带兵去常宁了,你知道吗?”
元曦颔首:“阿玛派人送信来了,他们已经出发了,愿他们早日凯旋。”
玉儿道:“明天早些过来,到佛堂为他们祈福。”
元曦屈膝谢恩,玉儿扶着苏麻喇要走,但没走几步,身后的元曦就道:“太后娘娘,臣妾每日来侍弄花草,并不能随便进殿见您,那天的事一直没能给您一个交代,您愿意听臣妾解释吗?”
“倒是个不肯吃亏的孩子,做了好事,就要讨赏的吗?”玉儿转身来,“好,你说,为什么会去拦着皇后?”
“那天听巴尔娅福晋提到皇上在西苑的种种辛苦和为难,当时脑袋一热,只想着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