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眼下这些宗亲里的王爷们,远不及昔日光景。/38/38745/
功在千秋的那几位,早已驾鹤西去,留下的二代三代,或是那些腆着老脸把别人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的,都没有真正可以向皇太后叫板的底气。
玉儿和颜悦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出女人家的柔弱,诉尽她的不易和悲伤,把这一波愤怒怨怼,先挡了回去。
但接下来,她就不会再客气,不然也不用费尽心血,选四位外臣来辅佐朝政。
再回到乾清宫,大殿已布置成了灵堂,福临体面光鲜地躺在棺椁之中,玉儿用自己随身的丝帕,盖在了儿子的脸上。
大悲大痛之后,她的身体已经干涸,几乎要裂开的脑袋,不允许她再嚎啕大哭,她要保持清醒,要继续捍卫皇权,捍卫新君。
“额娘。”皇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玉儿转身看,柔弱的人一身缟素,双眼红肿,难为她被福临如此亏待,这一刻,还能为他掉眼泪。
“这里还不干净,你来做什么?”玉儿道,“大行皇帝的大丧,待这阵疫病过去后,自然会大操大办,到时候,有你要忙的。”
皇后泪眼相望:“儿臣从来也没为皇上做过一件正经的事,到如今,没有资格再享受这荣华富贵。额娘,您把我送回科尔沁吧,我不配再在这里。”
“孩子,你是怕将来我也死了,你从此无依无靠?所以提前为自己想好退路?”玉儿走上前问。
“不,不是。”皇后慌忙跪下,哀求着,“儿臣不是这个意思,额娘……”
“可外面的人,都会这么想,会觉得我们科尔沁不行了。”玉儿冷然道,“你和元曦亲如姐妹,玄烨很喜欢你,将来奉你为太后,你和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必操心,什么权力斗争都不要搀和,就当个富贵闲人,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福气。你这辈子注定,得不到丈夫的恩爱,可你能享受除此之外世间所有的好,不成吗?”
皇后摇头:“可是,儿臣不配。”
玉儿说:“你认为,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做皇后?你姑姑?还是董鄂葭音,又或是元曦?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孝端文皇后那样,拥有智慧、气度和胸襟,母仪天下?”
她搀扶皇后起身,温和地说:“你善良,好相处,后宫的妃嫔们都喜欢你,因为你,也让她们能和睦相处,这就是最大的功劳。是我和福临,没有给你机会,去做那些所谓的正经事,不是你不好。”
皇后泣不成声,楚楚可怜地望着福临的棺木,他们终究是夫妻,在皇后眼里,她这辈子不会再想第二个男人。
即便福临带给他的,永远是噩梦般的惊恐彷徨,她也从没想过,要自己的丈夫,走得这样凄惨。
“科尔沁的女人,是最骄傲的。”玉儿道,“永远要把你的背脊挺直,纵然是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也不能弯腰。”
皇后怯然点头,颤颤地走上前,为皇帝上香,虔诚叩拜。
他们的孽缘,结束了。
“额娘,玄烨做了皇帝,那将来玄烨的皇后?”皇后转身问,“也要从科尔沁选吗?”
玉儿担心年轻的皇后心思太简单,被人利用,便道:“自然是的,一代一代都是这样来的。”
皇后叹了一声,她无法成为太后这样,足以支撑一切的人,将来的孩子们,恐怕只有靠自己了。
可是玉儿心里早有算计,科尔沁若非要送人来,也只能位在妃位,玄烨的皇后,不能再从蒙古来,科尔沁的皇后,就到此为止吧。
夕阳西下,太医院的人来禀告,今日紫禁城中,未添新病患。
元旦以来,唯一的新病患,只有皇帝,乾清宫中那些没得过天花,但不得不留在这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安然无恙。
玉儿对棺木里的儿子说:“福临你看,你不仅没有害任何人,你还承担了所有的灾难,你多了不起。”
不久后,苏麻喇来了,面色惨白的人,连路都走不利索,需要小宫女搀扶才行。
玉儿见了她,便道:“回去吧,这里用不上你。”
苏麻喇摇头:“奴婢要为皇上守夜,皇上的魂魄回来,要有热饭热菜等着,要有衣裳穿,要有地方住,交给别人,奴婢不放心。”
玉儿朝外头的天色看,又下雪了。
“你守着吧,明日一早,我就要把福临,送去景山寿皇殿。”玉儿道,“暂时在那里停灵。”
“太后?”苏麻喇无法接受格格这么快就要把皇帝“撵走”。
玉儿平静地说:“要尽快把乾清宫挪出来,朝廷大事可不等人的,我也想让福临在景山上好好看看,让他看见宫里的安定,朝廷的安定,让他踏踏实实,放心地走。”
乾清宫的灯火,彻夜不眠,隔天一清早,天蒙蒙亮,慈宁宫的人,就来了景仁宫。
穿戴整齐的玄烨,被他们带走,他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母亲,元曦朝儿子摆摆手:“去吧,额娘在家等你回来。”
玄烨被拥簇着来到乾清宫,宫人们为他穿戴全套的孝服,待走进大殿,看见冰冷的棺木,小小的孩子,立时就绷不住了。
“皇阿玛……”玄烨扑通一声跪下,伏地大哭,“皇阿玛……”
玉儿从边上走来,温和地说:“皇上,您来了。”
玄烨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皇祖母,确认她是在对自己说话。
“玄烨,还记不记得,你对皇祖母说过什么?”玉儿蹲下来,擦去孩子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