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图连连摇头:“福临何至于如此糊涂,他疯了吗?”
玉儿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弟弟走了,过去的一切也一笔勾销,去探究对错,毫无意义,要紧的是,别将这一切,再在玄烨的身上重演。/33/33545/”
雅图悲伤不已:“十八年后,一切又重头开始,老天爷真是和您开了个大玩笑。”
玉儿放下药碗,问女儿:“你一个人来了,孩子们呢,弼尔塔哈尔呢?”
“大部队在后头,不日到京。”雅图说,“不过吴克善不来了,他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腿脚不灵便,还时常头晕目眩,上年纪了。”
“昨日我见了元曦的兄长,佟家人,是全力以赴支持元曦,而不是反过来,贪图元曦为他们谋求什么。”玉儿道,“一样是做哥哥的,我和吴克善,却是不共戴天,我这辈子,大抵是注定要孤独。”
“您说什么呢,我不是回来了?谁也不会把您丢下。”雅图劝慰母亲,“哭总有哭不动的时候,眼泪也有流尽的时候,阿哲去世那会儿,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可如今也没那么痛苦了,只是偶尔想起来,才会在心里有几分悲伤。人啊,日子该过还得过。”
玉儿道:“你姨妈去世后,我就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也有人一辈子放不下。”
雅图问道:“您说东莪?”
玉儿闭上眼睛:“她得逞了。”
雅图说:“怎么会得逞呢,大清还在继续,是阿玛和您的孙子做皇帝。是天花夺走了福临,而非福临自己要寻死,您也说了,他后来醒悟振作,是老天没给福临这个机会。东莪什么都没做到,她怎么会得逞。”
玉儿长叹:“我终究为自己的残忍无情,付出血的代价。站在她的立场,又何罪之有,愿她安息,下辈子投生太平人家,一家子人能再团聚。”
“额娘就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死了的人,还能知道什么。”雅图满身气息,像极了年轻时的玉儿,坚强地对母亲说,“咱们,只管顾着活人吧。”
玉儿道:“昨夜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牵着玄烨的手一同升朝,于大臣们是一重顾虑,于玄烨的成长,又是一重顾虑。”
雅图将甜口的蜜饯递给母亲,说道:“您带着玄烨去升朝,让他坐稳之后,您就退下来。现在,您牵着他的手,明年元旦,就要让玄烨自己走上太和殿,您看呢?”
玉儿稍稍犹豫,蜜饯在口中散出酸甜,这么多天,她的味蕾终于又能感受到滋味。
“就这么决定了。”玉儿道,她欣慰地看着女儿,“要你这么辛苦地奔波,额娘实在心疼。”
雅图摇头:“不辛苦,该是我保护额娘的时候了,我知道,您需要我。”
说话的功夫,元曦和皇后到了。
皇后与福临的感情,不值得她伤心欲绝,而元曦也振作起来,明白眼下的形势有多艰难,于雅图相见,互道安慰,谁也没掉眼泪。
说起之后的打算,少不得提到将来玄烨立后选妃之事,皇后问雅图:“是不是科尔沁,已经在为玄烨准备新皇后了?”
玉儿朝雅图使了眼色,女儿立刻会意,笑道:“多少年来,都是这样的,习惯了。”
皇后叹道:“是啊……”
不久后,皇后离去,元曦则留下等玄烨来,再与婆婆和大姑子说起儿子的事,雅图便让元曦放心。
科尔沁不会再强行送皇后给玄烨,如今吴克善不如从前,有些事,她和驸马能说了算。
“但放眼满族的世家贵女,一时也不知选哪一个好,品行固然重要,但样貌就不能挑了。”玉儿对元曦说,“将来我们要劝玄烨,以大局为重,就算不再立科尔沁的女子为皇后,他的皇后,也必须是对朝廷对皇位有助益的女人。”
“是。”元曦应道。
“对我们来说,玄烨将来会长成什么个性,也是一道难关。”玉儿长叹,“十年后,一切就能见分晓。”
殿内静了须臾,玉儿又道:“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转眼,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
雅图嗔道:“又来了又来了,这真是要成老太太了?一天念八百回吗?”
玉儿却感慨地看着女儿,大闺女都是三十多了,她能不老吗?
不久后,玄烨到了,玉儿宣召礼部官员,来向小皇帝讲解升朝的礼仪。
玄烨跟着一遍一遍地学,不厌其烦地纠正自己的步伐,挺起他的背脊,把小人儿累得,在慈宁宫用了晚膳,一个人窝在暖炕上就睡着了。
大李子抱起皇上,苏麻喇给裹了貂皮大氅,十几盏灯笼开道,前后几十个太监宫女和侍卫,护送皇上回景仁宫。
元曦向太皇太后和雅图告辞,雅图恭敬而客气地说:“请太后保重身体,一直以来,辛苦您伺候额娘,往后几个月,您只管好好养身体,慈宁宫这里,有我在。”
玉儿在暖阁里听着,听得元曦的脚步声渐远,待女儿回来后,与她道:“福临临终前曾对我说,元曦是这世上最好的妻子,我不知道他这一声妻子,究竟有没有别的意义,但我没打算告诉元曦。”
“为什么不说?”雅图道,“元曦会很安慰。”
“人都不在了,要这样的安慰做什么?”玉儿道,“只会徒增惦念和悲伤,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福临。男人啊,往往用一句话一张嘴,就能骗到女人一辈子的心血,不是女人太傻,是她们在乎。”
雅图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元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