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竞渡的场面若是放在陆地内河之中,倒是颇有些规模,但是,放诸大海之上,却有如沙砾之于荒漠,只是简单地撒散开来,便是无踪无迹,再也不复它们刚刚从海港中出发时的恢宏场面。
所幸,阿帕切-巴林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场面的人,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作掩护,他根本就不会折腾出这样的声势。
当所有的战船依照它们早已预定好的行程,驰骋南海的时候,船队的首席指挥官却带领一支精锐的小队默默地离队而去,驶向与大多数战船完全不同的方向——他们向东向北,向那片尚未被人类开发,依旧充满了各种未知的新世界进发。
阿帕切-巴林不是个爱冒险的人,此次航行进程的制定者也不是,所以,他们敢于做出这样前人所未有的壮举自然有其非行不可的理由,与安然归来的自信。
船行五六日,每天面对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画面,无论是近观还是远眺,都只看见一片蔚蓝,除了天空中偶尔飘过的几丝云以及少数跃出海面的海鱼,生活没有任何的惊喜——这是整个旅行中最难熬的时刻。
“今天是第几天了,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尤里西斯趴在躺椅上,懒洋洋地问着——躺椅被放置甲板上,令他得以享受最毫无阻拦的日照,虽然才几天时间,他却已经被晒得黑了许多,不复曾经白面书生一般的无害模样。
“第七天,”与尤里西斯同样姿势趴在躺椅上的塞缪尔说道——他身上穿得并不比尤里西斯多多少,两人唯一的区别在于,塞缪尔的眼睛上罩着一层厚实的黑布,为他遮挡了外界的强烈光线。
这样的安排虽然让塞缪尔的生活陷入黑暗之中,有如盲人,但是,却是极好地保护了塞缪尔的眼睛。
“七天……怎么才七天?”尤里西斯哀嚎。“那依你判断,我们还需要再航行多久才能到达这次的目的地?”
“这个得看运气,”塞缪尔看不见尤里西斯的作怪表情,只能从他的声音中猜出他的情绪。所以,便显得格外地淡然,得以轻轻松松说出令尤里西斯差点抓狂的判断,“如果我们能顺利碰到我们要的东西,那么,不过再有四五天就可以抵达海神遗址,但是,如果碰不上——恐怕,我们这次出行就将图劳无功。”
“看在天神的份上,塞缪尔。你能给一个更靠谱点儿的答案吗?”尤里西斯放大了声音哀嚎,看那神态,简直是如丧考妣,只可惜,如此精彩的表演却无人观察——这里是船员禁入区。一般人是不会走到这儿来的,而现场唯一存在的却只有如同盲人一般在塞缪尔。
“看在天神的份上,我们只有这样一个选择,”塞缪尔继续淡定,淡定得几乎要令尤里西斯咬牙切齿。“你与其奢望第二个答案,不如祈祷天神当真眷顾我们。”
“你看不到结果?”尤里西斯不死心地追问。
“生活本来就是无数意外集合的总体,没有必要非得知道具体的过程。否则,生活就没有任何乐趣了,不是吗?”塞缪尔举了一个绝佳的例子,以此说明他的态度。
尤里西斯这下不哀嚎了,他有如认命一般,重新栽回躺椅上。作出一副装死模样。
……
阿帕切-巴林从船长室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晒肉”图,两位大人像是两条正在被煎烤的白腹鱼,这边晒了,晒红了晒黑了便换另一面再晒。只差洒上调味料就可以直接上桌了……
甩去心中的莫名联想,阿帕切-巴林快递走到塞缪尔身边,行礼问安,而后道:“大人,已经到达白静海海域边缘,再往前就要进入危险区。”
“继续前进,”塞缪尔盘坐在躺椅上,抬头“望”着阿帕切,“不用担心,这个时间,‘海洋壁垒’应该处于平静时期,只是,我们只有十二天的时间,如果在十天之内没有任何进展,就必须全速返航——这其中的尺度由你自由把握。”
“是的,大人,”阿帕切行礼之后,大步回到船长室,一连几个命令发布下去,一阵轰然声过,海船猛然提速,迅速向前冲锋,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架势破开海浪,直冲向前。
快速航行大约五六分钟之后,海船像是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似地,猛然震动,强烈的震感从船首开始,迅速向后传播,震得木制船体“吱呀”作响,令人难免担心大船是否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震颤而解体。
随着震感的传播,众人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幻了模样,大海不再蔚蓝,而是呈现出一派银灰,天空虽然依旧清明,但日照却仿佛并不再强烈,就连塞缪尔也感受到了这其中的不同,为此,大胆摘下眼罩,直视这个崭新的世界。
“白静之海……”尤里西斯看着这番奇异的景色,低喃出声。
这才是真正的白静之海,就算有风,但海面却是一派平静如镜,海船破水而来,却竟是一声浪涌之声都不曾听闻,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这些人类最为喧闹。
塞缪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慢慢走向甲板边缘,扶着海船围栏向下探望,只见白浪涛涛,掀起的波浪大约在涌出了数米之后便又回归平静。他向下伸出手,像是想要捉住什么一般,五指一张一收,一股水柱喷涌而起,哗啦一声,将甲板冲得一片湿——这水落到甲板上最初像是一颗颗珍珠,在木制甲板上四下滚动一番后,陡然散碎开来,竟化为最正常不过的海水。
有位水手好奇地俯身抹一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