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芷说着说着,居然语无伦次、几乎要老泪纵横起来。郑荣见了,连忙安慰道:“也是学生的不对。学生终年同蛮夷打交道,竟不知朝中已然如此,若早知之,定要上折死谏,哪能容得小人作祟?”/p
杨元芷没了手帕,只好用袖口抹抹眼泪,说道:“说到此处,正有一件事要请王爷出面。”/p
“先生有话请尽管说,学生一定办成。”/p
杨元芷点点头,又擦了擦泪水,道:“河南大旱,自春分以来未降半滴甘霖,如今将要入秋,按河南刺史报上的折子看,恐怕会颗粒无收,极有可能激起民变。老朽数日前也曾上奏皇上,可是依然是石沉大海;若以中书省拟旨办理,则官员又是一番争斗,赈济钱粮送到百姓手中已不知是何时了。不过……”/p
“不过什么?”/p
“不过至少眼下朝廷不必担心贪污贿赂的弊政,因为百官唯恐被他人无中生有地攻击尚且不及,哪会留下贪墨的把柄呢?呵呵……”杨元芷苦笑两声,“因此,还请王爷由6路返回幽燕,途径河南时主持赈济大事。”/p
“这个……学生统领幽燕军政本就已不合成例,如今又要干涉河南地方政务,恐怕不甚妥当吧?”郑荣犹豫道。/p
“唉——可是目下确实无人可用,还请王爷念及河南二百二十万百姓身家性命,勉为其难了吧!”杨元芷说得甚是恳切。/p
郑荣低头掂量了一番,慎重地点头应道:“老丞相既然这样说了,那学生岂敢有推辞之理?学生这就上表,请求圣上托以赈灾之任。”/p
“不!”杨元芷眼中忽然射出光华,“此事当由老臣执笔上奏,皇上断无不准之理。”/p
杨元芷是前朝的状元,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一篇奏表写得严丝合缝、花团锦簇,当即递了上去。/p
郑荣回府之后尚未吃完午餐,便有太监过来传旨,不仅将赈济河南之事全权托付,还令河南军政官员均受幽燕王节制,更赐尚方宝剑授予临机专断职权,恩荣之盛,虽然皇弟藩王,也是有汉以来闻所未闻的。对于奉旨赈济河南之事,钟离匡倒是深以为然,按他的看法——虽然有树大招风之嫌,但近可以奉旨即刻出京、中能够以皇命震慑群小、远又掌握了更大的权利——所谓利三而弊一,实在是大有可为,因此也没在郑荣面前说什么怪话。/p
郑荣本就想早日离开京城这一是非之地,如今得了圣旨更是名正言顺,当即命令随从军士整理细软,准备启程。/p
另外,杨元芷那边的准备也异乎寻常地迅。这倒不是完全没有由来。先是皇帝亲自下旨交办的事项,如果还在那里拖拉扯皮,一不小心就会犯上抗旨的大罪。其次是有老丞相居中指挥,将一桩桩差事分割得条缕明细,不会有互为掣肘的麻烦。再次则是户部尚书叶源璐、工部尚书鲁贾都算是郑昌一系的,据宫里传来的消息称幽燕王支持皇长子继位,那户、工二部当然没有阻挠的理由。兵部老尚书傅夔,原是郑荣领兵时候的上司,后来又是平级将领,最后成了下属,与郑荣的渊源非同寻常,自然是有求必应。甚至皇次子掌握的几部,也都寻思着讨好幽燕王,乘此机会做最后拉拢的努力,拉下脸来同户部、工部配合。如此,朝廷上下出现了百年未见的齐心一致的景象。等到郑荣府上准备妥当,杨元芷也已亲自押送赈济物资,前来幽燕王府上交接。/p
郑荣听人报称杨丞相亲自来府上办理交接事宜,既感到吃惊,又感到惊讶,慌忙整理好衣冠,迎出门去,老远就开始招呼:“区区交接俗务,竟敢烦劳老丞相屈尊,学生真是诚惶诚恐。”/p
杨元芷也抱拳作揖,异常客气地说道:“此事乃圣上亲自交代的,老朽再怎么昏聩,也不至于迁延拖沓啊!”/p
两人寒暄着互相让进了王府。因谈的并非什么机密事宜,也就在正堂端坐、品茗、畅谈了。大抵是户部测算下来,接济灾民需要用白银一百万两,但户部目前能拨出的银子不过十二三万两,连同河南及周边各州调拨义仓、平仓的粮食作价,有约七十万两,仍有三十万左右的缺口。目下只有等江南漕运输送的钱粮抵达京城洛阳方能填补,但需等待至少半个月。郑荣则表示可以即刻启程,幽燕道同河南道交界,军屯连年丰收,粮草、腊肉等足够十万精兵十年之用,临时划拨出来供应河南是十分方便的。杨元芷当然知道郑荣宁可拿出一些钱粮出来,也要尽快离开洛阳的用心,当即随声附和,说了些空洞的赞扬言辞,便请郑荣去清点物资。/p
大汉沿用前朝赈灾体系,设立义仓和平仓赈济灾民。各地义仓由朝廷直接管理,每年均由户部拨款买入新粮,淘汰陈粮,保持仓储饱满,遇旱、涝、蝗等重灾再开仓放粮,保证灾民能半饥半饱支撑到下季粮收。平仓由各州州牧管理,遇丰年米贱则高价收购,遇到灾年米贵则低价出售,用以平抑米价;遇大灾之年义仓粮食不足赈灾,则必须有户部指令,方能无偿放赈,以防官员贪污。两套仓储制度互为弥补、互相约束,本是一套极好的制度,怎奈前朝吏治腐败不堪,朝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