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有一件事我却是不得不提醒你。在这宫里,从来都不缺机灵人,但却不是每个机灵的人都能活得长久,你可知,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台词,怎么觉着有点耳熟?苏堇漫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姑姑实在太抬举奴婢了,奴婢身份低微,是个实实在在的粗鄙之人,能安安生生在这宫里干活,也是多亏了姑姑照拂。”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倒让她说得很是顺口。
“装傻,的确是一个降低他人防备的好办法,只不过你瞒得过梅蕊,却瞒不过本姑姑。罢了,本姑姑也是念你是个可塑之才,才同你说这么多。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本姑姑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这却是将苏堇漫给问住了,苏堇漫没急着回答,倒是先向方姑姑磕了几个响头。
“姑姑,堇漫别无所求,只想将梅蕊那女人踩在脚底!您也看到了,她压根就没拿奴婢当人看过!先是对奴婢白班羞辱折磨,还有在贵妃面前算计,让奴婢险些丧命,见事不成,又仗着自己姑母是尚寝局的典执就逼迫奴婢!奴婢实在难以忍受,可……”
苏堇漫双目愈发的红,有几滴泪悬在眼眶转了几转,硬是生生让她给仰头流了回去。
方姑姑明面上是一副淡然的神色,目光却总是状似不经意的往苏堇漫身上打量,她这是在分辨苏堇漫口中所说究竟是否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半晌,直到苏堇漫觉着自己膝盖都跪麻了,方姑姑才总算出言让她起了身。
“你这丫头,姑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就为这事?可不值得你气闷至此,梅蕊她嚣张跋扈,在宫奴院里欺压宫奴,这事我早就有听闻,只不过碍于她姑母的身份才一直不曾加以处置,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时机一到,姑姑我自然会让她好看,也算是对你的一个补偿。”
“谢过姑姑,奴婢不怕苦不怕累,可就是见不得人家算计侮辱奴婢,那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苏堇漫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做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对保下自己的性命的信心倒是大了许多。方姑姑这人她尚且还摸不清根底,无法轻易撼动,那么就只好先让她以为捏住了自己的弱点,这样她才能放心的让自己留在宫奴院中,继续让自己为她做事。
天底下,只有一种法子可以促使他人去做任何事情,便是给他他想要的东西。苏堇漫深谙此理,所以她拼命演戏想让方姑姑相信她已经捏住了自己的命门,此刻看来,结局还算乐观。
初次听方姑姑的吩咐办事,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可是第二次的任务,却让苏堇漫觉得有些为难。
方姑姑竟然让她去同寿康宫的那位太后套近乎,取得太后的信任?
那可是一朝太后,而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到不能再低的宫奴,想取得太后的信任,这可能吗?有多少可能性暂且不提,取得信任必然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不知会有怎样危险重重又见不得光的事情让她去做,一个不慎便能让她掉了脑袋。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今日宫奴干活的地点便是寿康宫,只不过苏堇漫同上次一般,从始至终都没能见到太后的面。
这次她们不是替太后最喜爱的珈蓝花施花肥,而是同寿康宫中的宫女宦人一道打扫寿康宫中的各个角落。
寿康宫中伺候的奴才实在太少,又是姿态懒散的多,看上去颇有中门庭冷落之感。
苏堇漫提着一桶水,手中拿着块抹布,直往太后寝宫而去。既然这太后不出门,那她便只好主动送上去,届时再寻找机会同她套近乎。
贸然上前自然是不可取的,因为苏堇漫也未立刻便冲进太后寝宫去,而是寻了个同太后寝宫极近的地方将水桶放下,开始擦拭寝宫之外的陶瓷水缸。虽然是冬日,水缸里竟也有两条灵活游动的红鲤。
苏堇漫却没心思赏玩鲤鱼,目光得了机会便往寝宫处瞥。只可惜她即便将四个水缸都擦得发亮,寝宫的门始终不曾打开。
时辰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到了吃午膳的时辰。今日,是苏堇漫亲自去给凤竹生喂吃的,算起来,最近因为忙着应付梅蕊和方姑姑,她都有好几日没来看过凤竹生了。心中莫名有些担忧孩子会同她生分,哪知孩子一见着她的面便张开了一双小肉让她抱。
苏堇漫从怀中拿出之前石总管送来的羊奶,弄开一个口子递到了凤竹生嘴边。看着孩子乖乖吃东西的模样,她许久不曾舒展的眉头总算是得以放松下来。
今日天色不错,苏堇漫便将孩子抱到了屋外晒晒太阳。冬日的太阳,不仅暖身,更能暖心。
“之前咱们已经学了数数了,今儿个,咱们给竹生念念别的,好不好呀?”苏堇漫笑得眉眼弯弯的逗着孩子,凤竹生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口中的话,居然笑眯眯的直点头。
苏堇漫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忽然想起来自己幼时学过的一些东西,立刻便在凤竹生面前念了出来:“乖孩子,今天咱们听一听三字经,我们那的孩子,小时候都听过这个。听我给你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念着念着,苏堇漫自己却忽然如鲠在喉般,再也念不出声了。
现在的她,还有资格教孩子三字经吗?她的双手,早就已经不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