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假意嗔了师父一眼,才从荷包里取出一根揉了一半的琴弦。
那尚未揉完的马尾毛,一眼就能看得出,用的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关外良驹。
修长匀净,品相出众,更无一丝杂毛!
众人皆是识货的,惊呼起来。
冯家表哥更惊叹连连,“这么好马尾毛,得花多少钱?”
虞妙嫦一张俏脸,又惊又怒,已经因熊熊妒火而扭曲。
美娘这随随便便取出的琴弦,衬得她那“家族珍藏”,简直象是个笑话!
“我,我不信!你哪来这么多钱?莫非林姑娘小小年纪,就交友广阔,所以有无数裙下之臣,甘心送上这般好物?”
这话就太羞辱人了!
竟说得美娘如同倡伎一般,靠着美色,才得到这般好东西么?
谭夫人正色,替美娘解围,“虞xiao jie休要出口伤人!林姑娘是出身贫寒了些,可一向洁身自好,名声极好。你可不能这么胡乱,毁人清誉!”
要是美娘经商就成了出卖色相,那跟她合伙的自家女儿,又成了什么?
韩王氏更是冷笑,“要说林姑娘的师门,如今正在边关呢。弄些马尾毛,有何稀奇?”
众人恍然。
美娘除了云大家这位琴艺恩师,还有位先生,可是名满天下的上官令呢。
还有个靠刷脸,拜进上官门下的师弟,不正是汉王殿下么?
美娘确实不可能有这种底蕴,随随便便就拿出这么好的马尾毛。但对于汉王殿下来说,不是太轻而易举了?
但在虞妙嫦的理解里,就算美娘跟闵柏系出同门,但身份天差地别。一个皇子,一个民女,能说到一块儿去么?
“我看,是你们想太多了。汉王殿下远在边关,成天国家大事都忙不完,哪有空折腾几根马尾毛?”
这下,连美娘身边的丫头都忍不了了。
江婉婉怒道,“那xiao jie要不要咱们把殿下送来的东西,抬来给您瞧瞧?整整几箱子的马尾毛呢!您再不信,上汉王府对质去啊!连奴婢我们,都是殿下派来,伺候姑娘和云大家的!”
看这丫头气鼓鼓的,还真想去抬东西,美娘把人拉住了。
原本她还打算看在虞亮份上,给虞妙嫦留三分颜面。
这回,半点不留了。
这要还忍下去,只怕日后什么屎盆子都能往她头上扣了!
“虞xiao jie说得倒是有趣,若我与贤妃娘娘对赌,不得不行起商贾之事,就成了交友广阔的话。那虞xiao jie出身名门,锦衣玉食,却放着好好的家里不呆,跑来这芜城来抛头露面,可是不安于室,想艳名远播?”
“你!”
虞妙嫦给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几乎狂怒。
美娘一介平民女子,抛头露面的出来赚钱,便没有徐贤妃这条理由,也是为生活所迫,并不算什么。
可虞妙嫦总标榜自己是名门世家,千金大xiao jie,却成天想要出风头,可不就是不安于室么?
再追究起来,是不是还要指责徐贤妃逼迫民女,欠下巨债的过错?
讲不过道理的虞妙嫦抬手,就想给美娘一个耳光,“jiàn rén!”
可她刚抬手,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虞亮冷冷的看着她,就象看着一堆没用的垃圾。
虞妙嫦心头一跳,止不住的如筛糠般,颤抖起来。
她太熟悉父亲的这种眼神了。
这种如看废物一般的眼神,每当出现,就意味着多一个家族弃子!
方才,因有贵客离开,虞亮去送了一回。谁知转头,女儿就闹出这样没脸的事来。
还企图动手打人,实在是风度尽失,颜面丢尽!
“君诚,你妹妹怕是病了。昏头昏脑的,话都说不清楚,赶紧送她回去看看。”
虞君诚头皮一麻,觉着不好,想要求饶,“父亲……”
“嗯?”
虞亮一个不轻不重的鼻音,听得虞君诚心尖发颤。
偏秋大姑一双眼,亦是冷若冰霜,“我也觉得,令千金气色不佳。这小小年纪,有病还是早点治的好。”
连这样名满天下的琴师都开口了,虞君诚再不敢啰嗦,拉着虞妙嫦走了。
虞亮再三赔罪,圆过场面,方才离开。
美娘跟韩谭二位夫人道了谢,送走人后,才心疼的埋怨。
“大姑最后不必补那句话的。你不说,那丫头只会记恨我。你说了,怕是虞家都要记恨上你了。”
秋大姑冷笑,“我还怕他们记恨不成?总之你别管了。”
如今上官令和闵柏都不在,她们师徒皆是女流。
不刁钻着些,难道让人跟之前知府陈吉兄弟一样,再来欺负她们?
听听那丫头说的是什么话?秋大姑没挠破她的脸,就是客气了。如今有她这话,那丫头怕是再也不能出现在芜城了。
虞亮回了府,脸色阴沉,确实不大痛快。
他已经表明态度会责罚女儿了,云大家又跳出来说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逼得他,不下狠手都不行了。
“替xiao jie收拾东西,打发她回老家!”
虞妙嫦正在后院哭哭啼啼吃苦药,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快昏死过去。
她是来芜城学琴的,来前已经放下大话。
如今这么快就灰头土脸的回去,家族里都是人精,肯定都能知道她的糗事,那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虞亮根本没想着让她见人。
已经修书一封,要送她去冷冷清清的家庙里住着,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