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要在五日后进行,材料有一堆要准备,真怀念二一添作五的那个暗室,里面很多巫器都是我从望云山上带下来的,堪称应有尽有。
花戏雪这几日陪着我满城乱跑,四处打听,仍是缺了一大堆。
其中最难找的是锁魂花,换血时要为宋闲放血,一定要用锁魂花牵住他的神思魂魄,不然保不准他就会一命呜呼。
但锁魂花极为稀有,当初我和师父为了抢它,不知道吵闹了多少回,这东西比入魂香还要千金难求。
在曲皓城西碧霄长街的一条小弄堂里,我们找到了一个巫师,据说只有四十来岁,模样却老如古稀老人。
花了三十两银子从他手里买了两坛陈年虫骨汤,临走时我问他哪有锁魂花,其实不抱希望了,没想他迟疑了一会儿,苍老的声音徐缓道:“等等。”
他朝内堂走去,没多久抱着一个又臭又烂的木匣出来:“我老眼昏花,打不开了,你来吧。”
霉成这样的锁根本不用打开,花戏雪神思一凝它便脱落,木匣里装着一封信纸,一卷附了封印的小画。
他将它们拿出,目光凄凉:“我珍藏了十年,已对我没用了,你若帮我一个忙,我便将它们给你。”
花戏雪看向那东西:“这又不是锁魂花。”
巫师低低笑道:“北城外出去三百里,有座天下名山。你们可知道。”
我道:“三千山?”
“我年幼时喜欢游历河川,你们猜我在三千山里找到了什么?呵呵,四亩锁魂花田。”
我难以置信。脱口而出:“那么多?!”
他抬起浑浊的眸子,轻道:“姑娘,你若愿意帮我了却一件尘事,我便将这地图相赠与你。”
我忙道:“你说。”
他将信封递来:“帮我收着这封信,四年后秋幕那日去重筱旧里,旧里东城外的长亭,会有个绿衣妇人。叫约云……你,你将这封信给她。”
我接过信封:“这……”
他凄笑:“我半生消磨。怕是等不到那日了,就劳烦姑娘了。”
“她若是没来呢?”
“没来……,没来,便烧了吧。”
我捏住信封。看向桌上的笔墨纸砚:“借你墨宝一用。”
提笔写下契约,我咬破手指,按下血印:“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赞许一笑,拿起匕首割破自己的手,血液滴在画卷上,解了封印,他递来,淡淡道:“我那时心生贪念。妄将它们占为己有,设下了五行掩日阵,破阵之法我忘了。你自己想办法。”
“嗯。”
我想忍,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苍老的这么快,邪佞的阵法真的会让施术者损耗阳寿吗?”
他盯着我看,转身往里走去,声音极淡:“姑娘。天道行常,因果有报。巫者不可与天地斗巧,你说呢。”
心下一咯噔,我咬住唇瓣,他继续道:“但什么阵法是邪佞的,什么阵法又是善的。若对邪佞之人用邪佞阵法,怎算的上邪佞……”
离开弄堂,我和狐狸分向两路,他将虫骨汤带回宋府,我回齐悦酒楼将信放好,再整理几件行装,顺带雇辆马车。
等他来时,天上下起了大雨,我说买两件蓑衣配个斗笠,他硬说没品位,非要买一把清骨竹伞,拽着我上了马车。
三千山百草繁杂,凶兽横行,奇珍异宝颇多,进到里面怕是有很多危险,一路我研究地图,估量地形,不知不觉被颠簸着睡着了,醒来时狐狸也睡着了,腿翘在我的头上,身子歪的像化了的糖人。
卷起帘子,车外雨疏风骤,冒雨赶路之人亦有很多,有些闲淡似踏步赏花,有些匆忙如锅上蚂蚁。
将手撑在眉骨,透过绵绵雨幕,可见前方原野尽头,一江浩大冲天的临尘水流。
那边上去就是京城了,京城……
眉头皱起,将帘子放下,继续睡觉。
睡没多久,花戏雪将我弄醒,付了车钱下车,得渡江了。
我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浑身包的严严实实,像块行走的长方木头,他则很臭屁的撑开竹伞,逶迤在我身旁。
岸边很多人等船,他身材修长,白衣如仙,临江衣袂翻飞,加上那张绝美的俊容,不由成为了最惹人顾盼回眸的一抹风景。
我知道他不是刻意来出风头的,就如他说我洗脸给别人看一样,不管周边有没有人,他都会这样我行我素,贯彻自认的风雅潇洒,其实师父也如是。
我忽然觉得他们都很寂寞,作为他们的亲人,我很有必要去捧个场,奉承几句。
没想,就在我上前喊他名字时,忽的一阵猛烈的江风刮来,他刚好回头看我,顿时整个伞面翻了过去,把他的头发都给缠住了。
诗情画意瞬间全无,我眨巴两下眼睛,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恼羞成怒,狠瞪了我一眼,朝另外一边走去,把我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继续当木头。
其实以前很爱看江上烟雨的,长流江下雨时,师父会热壶好酒,带我下山坐在江畔欣赏雨幕。他常常诗情泛滥,挥笔成文,我则蹦蹦跳跳,没个歇停。但如今只能当个木头了,因为身体受不起风吹,虽然不怕冷水,可实在挨不住大风,于我如寒霜般的刀子,刺痛到不行。
等了许久,雨水渐大,雨天摆渡者不少,多为资历颇老的渔夫,技高价也高,每次渡船一靠岸,便有许多人一哄而上。
狐狸杵在原地,淡淡看着那群人抢船,他自是懒得争,我则当木头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