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凤轻鸿并没有立时三刻就去找玄焰山庄的人要情报,他反而先去了江南柳家。
柳兰汀的话凤轻鸿向来是听的,抛去母子关系这一层,柳家毕竟还算是声名赫赫,而柳兰汀的占算在柳家也是出了名的,她说的话,绝少有不准的时候。
江南柳家坐落于云梦大泽之中,在先秦时期,这里曾经是楚国的领土,位于郢都东南方向,曾经一度是楚国贵族行猎的地方,云蒸霞蔚,蔚为壮观。
国策·楚策中,曾有记载楚王行猎云梦泽的场景:于是楚王游于云梦,结驷千乘,旌旗蔽天。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之嗥声若雷霆。
从这些记载之中便可看出云梦泽是如何的钟灵毓秀,而江南柳家,便坐落在云梦大泽的北岸,若是行舟进入云梦大泽,到达柳家的庄园,那便是一次极为壮观而且有趣的游猎。
凤轻鸿对云梦大泽早有耳闻,若是寻常事日来柳家拜访这些与他沾亲带故的兄弟长辈,凤轻鸿绝对会开心得很,可是现在秋小落被陌焚抓了,而凤鸣有深燃剧毒,就算是再美好的风景,凤轻鸿也没有心思去看。
弃了马寻了一叶扁舟,船夫摇着木桨有一下没一下地唱着从楚国流传出来的民歌,倒也能够让人心情安静下来。
凤轻鸿略略扬了扬身子,心境在这云梦大泽的江上烟雨之中,渐渐安定了不少。
“公子,我看你衣着华贵,不像是普通的公子哥,怎么没有学个一招半式的?我们九州之地但凡有点儿根骨的都去学了。”船夫是个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他断断续续地唱着歌,又生怕凤轻鸿无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天。
凤轻鸿笑了笑,那笑容却只是停留在嘴边罢了:“您也说了,有根骨的才会去学点儿一招半式,我天生不是这块料,又哪里能学?”
“咱们云梦大泽附近的人也都不喜欢修仙,什么仙啊人啊的,就算根骨奇佳修成了仙,又有什么用?百年之后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时间漂泊,哪儿有什么意思?要是照我说,还不如这样乘着船在云梦泽里看看风景听听曲儿,一生就这么过了。”船夫像是一个早就看透了世事的智者一般,说着就笑了起来。
凤轻鸿听着这样的言语,倒是觉得有些新鲜。
原因倒也不外乎其他,他毕竟是作为玄焰山庄的少庄主出生的,自幼在他身边的,没有一个不是修仙者,而且他们之中甚至没有修为逊色的,整个玄焰山庄除了他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无法修仙的人了。
在这样的幻境之中,凤轻鸿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天下人都是会修仙的,像他这样的只是少之又少罢了,直到他二十岁的那一年,他才知道,原来有许许多多的人是没有机会修仙的,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明明根骨资质还不错,却也不愿意修仙,这世上跟他一样的人其实从来都不少。
只是凤轻鸿从来没有深究过其中的原因,毕竟人们怎么选择,这并不是一件需要他去神思的事情,因而在听到这个船夫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凤轻鸿才会觉得有些惊讶。
那些有些根骨却不愿意修仙的人,大概就是舍不得这俗世之中的种种浅牵念吧?毕竟一旦修仙成功,人类的寿命会被拉长到三五百岁,而普通人的寿命能过百年已经是难能可贵,等到自己修成归来,曾经的朋友,亲人,仇人,全都化作了一坡黄土,这样的打击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人类最害怕的仍然是孤独,最害怕的仍然是有一天连整个世界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您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凤轻鸿好似大彻大悟一般,心里头却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悲伤与难过。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柳兰汀与凤鸣,还有秋小落,他们都会在他死后还长长久久地活着,而当他寿终正寝,对他们来说,只怕便是一场无尽的痛苦了。
活着的人,比死的人更加痛苦,凤轻鸿不愿意。
在这一刻,看着这个船夫与世无争的面容,凤轻鸿的心里突然下定了一个主意。
等到这次将秋小落揪出来,他要与她解除婚约,从此以后不再相见。
他担心,有一天当他寿终正寝了,秋小落挺不过来。
若真有这么一天,还不如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好到难舍难分的地步,就彻底斩断情丝。
凤轻鸿这么想着,眼眶立刻就红了。无论他在秋小落的心中是什么地位,可秋小落在他的心中,却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与秋小落之间做个了结,对凤轻鸿来说,比挖掉他的心还要更让他觉得疼痛。
“公子,你怎么了?看你的神情似乎不太好,是小老儿说错什么话了么?”船夫摇着桨,突然发现凤轻鸿的脸色不太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语气都带了点慌张。
凤轻鸿笑了笑说道:“不是的,不是您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您说的有道理,对修仙者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死去,才是最痛苦的。”
那船夫静静的看着凤轻鸿,神色突然严肃了不少:“公子,我觉得你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人也好,仙也罢,这一辈子只有互相搀扶着经历过,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承受失去的痛苦固然多,可是在他们遇到难关的时候,想起亲朋曾经留下的那些美好,那才是他们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您说的话很有哲理。”凤轻鸿向来自诩嘴皮子不差,可是没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