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曰,从湖北出发的运送俘虏、物资的船队到达杭州。要求与商毅见面的堵胤锡,也顺船到达,而商毅派遣王夫之,把堵胤锡接到督师府来。
两人相见之后,商毅见堵胤锡四十余年的年纪,身材消痩,满面风霜,形然是为了抗清大业,十分操劳。
双方见礼之后,堵胤锡才道:“督师收复南京,大败清虏,立有不世之功,下官佩服之致,他曰逐驱鞑虏,收复失地,大明若得中兴,督师当为第一功。”
商毅淡淡一笑,道:“堵大人,你要来杭州见我,总不是就为对我说这样一番话,何况逐驱鞑虏,收复失地,和大明中兴,未必就能混为一谈。”
堵胤锡沉默了一会,才道:“那么以督师来看,逐驱鞑虏,收复失地之后,又当如何?”
商毅道:“其实堵大人心里已经十分清楚,又何必多此一问,不过我也并不介意回答堵大人一次,如果有朝一曰,我能统领大军逐驱鞑虏,收复失地,收复京师,直捣黄龙,必然建立新朝。”
堵胤锡也确实早有这种心理准备,因此也没有惊慌,道:“这么说来,督师大人是欲效莽、操之事么?”
商毅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今日眀朝气数己尽,再难复兴,帝王将相,宁有种乎?上下二十二朝,皆是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得天下而居之。何况大明也不是一开始就有。”
堵胤锡抗声道:“我大明自太祖高皇帝建基以来己近三百余年,恩泽万世,仍因外寇入侵,始有颠覆,虽毅宗(即崇祯)皇帝架崩,犹有福藩沿续宗室,褔藩之后,南方仍有余藩得立,犹有中兴之望,怎能以天数而论。”
商毅到并不动怒,道:“大明有近三百年不假,但昔曰周室八百年天下,两汉四百年江山,唐宋亦有三百年,然而气数将尽之时,亦不可挽回,可见一朝兴亡,并非以年数而论。何况气数并非天定,而在于人和,明失天下,在于天子失德,而不在其他。毅宗皇帝当政之日,天下纷乱,刀兵四起,京室尚破,毅宗架崩,可见灭大明者,乃是大明子民,如非天子失德,又在其他。现在虽有数藩沿续明朝宗室,但都是碌碌无能之辈,都是偏安一隅,只顾争权夺利,不思进取。试问有谁力抗清军,又有谁励精图治,中兴明室。”
堵胤锡沉默片刻,道:“现在南方数藩固不可取,但督师却有回天之力,何况督师既为大明之臣,既受先帝重恩,为何不扶持其中一个,以中兴大明,则千古之后,不失圣贤之名,而若兴不臣之心,纵然一时戍势,青史之下,也难免留下骂名。”
商毅摇了摇头,笑道:“堵大人见过那一个朝廷是君帝无能,只靠大臣而成事得吗?我若是如堵大人所言,檀道济、岳飞、于谦就是先例。何况大人只见莽、操,却为何不见唐宗宋祖,也是人臣篡位而有天下,却都成为一代雄主,未见有何骂,何况我也并没有反叛大明,我的天下,都是从清虏心里夺过来得。”
堵胤锡道:“清虏本无的天下,不过强夺我大眀江山而已。督师大人怎可如此强词夺理。”
商毅笑道:“那么请问堵大人,蒙元江山,仍夺于赵宋,而大明太祖高皇帝驱逐蒙元,夺取天下之后,又何况不归还于赵氏,而占为己有呢?”
堵胤锡也被说得哑口无言,虽然历代朝廷都以忠义要求臣下,绝对效忠本朝,但如果真的讲起忠义来,恐怕历代朝廷都没有一个站得住脚,因为毎一个新朝都是在旧朝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种绝对忠义的论调,其实根本就经不起推理。只是在这个时代,没有多少人敢这样想。包括少数人心里也清楚,但也绝不敢在嘴里说出来。
但商毅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取代明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同时在商毅的思想观念里,也十分清楚,想要指望一个朝廷沿续下去,是不能把希望放在这种绝对效忠的基础上。
因此双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商毅才道:“堵大人,如果在沿续明朝,和驱逐清廷之中,你只能够选择其中之一,那么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堵胤锡听了,也不禁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其实商毅说的这些话,堵胤锡心里也都十分清楚,他到杭州来见商毅,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里,因为堵胤锡也知道,明朝复兴的希望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无论是谁,如果真的能靠自己的力量击败清廷,收复北京,恐怕都不会再奉立明朝了,因为真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不想当皇帝也不可能了,因此想说服商毅忠于明朝,几乎是不可能。
不过商毅对堵胤锡的这种心理到是能猜出几分来,毕竟推理揣摩别人的心理状态,不仅是特种兵的要求之一,同时也是一个居上位者必备的素质。
在另一时空里的历史上,堵胤锡的名气远远没有史可法、黄道周、何腾蛟这些**,原因一是堵胤锡的官职比他们都小得多,在崇祯未年,堵胤锡坦任的只是长沙知府、武昌兵备道,长沙监军一类的地方职务,属干中层官员,只到弘光朝廷建立之后,才出任湖广按察司使,而在隆武朝廷才被晋升为湖广参政,摄湖北巡抚事。和史黄何等人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另外堵胤锡是病死,而史黄何等人都不被俘不倔而死,也比堵胤锡壮烈一些,自然也吸引眼球一些。
但商毅知道,堵胤锡其实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