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千里到底现在年纪还小,堪堪十四五岁的年纪,他一向来自诩读书人,脸皮薄,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感受着四面八方而来的嘲讽目光,楼千里恨不得地面裂开一条缝,好让自己能够钻进去。
他从江南一路北上而来,得了十里八乡的救助才凑了路费学费,明明已经一只手摸到了白鹿书院的门槛了,绝不能就这样离开!
楼千里虽脸皮紫涨成了猪肝色,但脚下不动,仍旧那样站着。
终于,后面有人不耐烦的冲着他的背影吼道。
“嘁,我说那个穷小子,没钱就一边儿去,大家都等着呢,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耽误了我们所有人,再纠缠下去天色都要黑了。”
此刻大家都排着队,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那句话是谁说的根本没人看见。
倒是随着那句话落下,人群中一时嘘声不断,还有不客气的直接嘲弄。
“白鹿书院也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以为是集市上买大白菜呐,简直就是给读书人丢脸,竖子快滚!”
楼千里听着这些话,头几乎就要埋进胸口里,原本坚定的脚下也犹豫着挪了几步。
最后还是坐在那儿的先生看不过,冲着人群训斥道。
“肃静,既是自诩读书人,如何能口出这番污秽之言,若尔等再有此等言论,休怪我行使职权,收回尔等入院考试资格。”
那先生语毕,楼千里身后众人安静如鸡,不再有人敢出口嘲讽楼千里。
楼千里看着那先生的眼中多出了几分希望,他刚想开口说什么。
然下一瞬,那先生似是知道楼千里想说什么一般,直截了当得对着他说。
“入白鹿书院也并非参加入院考试一条路,若是你能有大儒推荐信,可直接去白鹿书院面交那里的梁先生。亦或是……”
那先生见楼千里眼底光芒淡去,也不再多说,轻轻将面前那用托盘装好的数百枚铜钱往前推了推,嘱咐楼千里收好。
坐在一旁始终当自己是旁观者的霍长歌却是一笑。
这白鹿书院倒是有趣。
这一两银子对于霍家二少爷来说不过月例的十之一二,不过对于像是楼千里这样农家子来说,许就是全家老小小半年的开销。
然,白鹿书院却设了这样的规矩。
而这仅仅只是入院考试罢了。
霍长歌笑了笑,自古以来,不论是各大书院还是科举,都明里暗里偏向贵族子弟一些,寒门子弟想要出头本就是难上加难。
可这条青云路却是他们唯有扶摇直上的途径。
霍长歌想了想,决定还是帮人一把。
忽然,脑海之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嘀,宿主三思,楼千里上一世三元及第,高中状元,白鹿书院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如果……”
霍长歌没有让系统说完,只是轻笑道。
“统爷啊,我难得想做个好人啊。”
系统沉默了。
而这时,霍长歌手中的银子已经掷了出去,正好就落在了楼千里面前的桌案上。
楼千里正想要转身离开,此刻看见桌案上的银子却是定住了。
他心中羞愤欲死,抬眼瞧见掷银子出来那人一身锦绣红裳,艳丽的脸上带着一抹悠然的笑,此刻看在楼千里眼中却仿佛是为了嘲弄他。
许是刚才听了那些富家子弟的嘲讽,连带着此刻,楼千里看霍长歌的心态也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抿着唇,在拿与不拿之间徘徊。
他知道,这一次机会几乎是他最后的生机了,他已经没有钱继续呆在这天子脚下,京城重地了。
耳边嘈嘈切切传来低低的嬉笑声。
“啧,这不是霍家那个纨绔子吗?看来霍二少今天是要好好奚落这卑贱之人一番了。”
又有声附和。
“每年白鹿书院统共就收数十人,卑贱之人也敢与我等抢占。”
此刻,静坐案前的先生也是拧起了眉头,满脸的不赞同。
谁知道,在四周窃窃私语中,霍长歌清朗的笑声落下。
“吾素听说江南出名仕,楼兄自江南千里而来,路途艰辛已是不易,人有狼狈之时,亦有扶摇直上、春风得意之日,举手之劳望勿介意,待日后楼兄手有阔绰之日,算上利息还我便是。”
这便是说,这两银子只是借给楼千里的。
读书人之间素来讲究的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有借有还,还带上了利息,那便算不上霍长歌用钱砸人。
楼千里虽然与生俱来带了些小家子气,同那些豪门出来的富家子弟无法比较,却也识得好坏。
他没有再道谢,而是拱手对着霍长歌作揖谢道。
“多谢霍兄相助,等稍后在下便写好借条双手奉上,兄台稍候。”
对上迂腐得如同楼千里这样的人,霍长歌还能说些什么呢,他淡笑点头,也不拒绝。
人群之中,暗暗得有一双眼睛,正怨毒得看着这一切,不过只稍纵而逝,便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海里。
一场算不上闹剧的闹剧结束,几乎是大部分都没有看得尽兴。
不少认识霍长歌的富家子弟都诧异的看着继续安静坐在那里,一脸乖宝宝模样的霍长歌。
这混世魔王竟也不惹事了,那他到底来干嘛的!
正巧,此刻案前的先生平淡的报出了一个号子。
“一百九十四号。”
人群中没人应声,先生只好又报了一次。
一个号子三次之后若无人应声便是作废,拿着号子的人若要再报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