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太紧紧抓着静和的手,浑浊的眸子里泪光滚动,好几次想要张口,又生生咽了回去,半晌方低下头说了句,“静和,你可要救救你大舅舅,他可是我和你外祖父的命根子呀。”
静和微微露出些笑容来,重重点了头,露出一个尽量轻松的微笑。
送走了外祖母,静和便回了沐云斋,打开那医书信手翻看着,忽然抬头问紫瑛,“今天张泰可有回话?”
知道齐画师回家辞馆之后,静和便叫张泰、徐忠在外头寻找合适的绘画名家,没有张屠户也不用吃带毛猪罢。
紫瑛便出去问了一圈,才回来说道:“张管事并不曾进来,姑娘是否差人传他进来回话?”
“不必,”静和说道:“有了消息他们自会进来回禀。”
话音落才又看了两行字,被她打出去询问周太太近况的锦心回来了,回话道:“奴才问了亲家老太太身边的毕妈妈,原来……”她语气微顿,声音也小了些,“亲家老太爷被停了职在家休养。”
墙倒众人推,静和并不意外,她忍住眼眶的酸疼,顿了顿又道:“叫张泰进来一趟,我有事问他。”
紫瑛应了下去,不多时带了张泰进来。
静和便问:“你可认识大同、宣府那边的客商?”
张泰是二房的心腹,一听就猜到静和的用意,摇头道:“我一项是忙府里的事务,打交道的也都是各个府里的管事并些与府里常来往的商铺,或许忠叔和毛兄弟能认识。”
静和点点头,说道:“那你就去问问忠叔和毛松罢,”她揉了揉额角,吩咐锦心,“你把我上个月绣的那两副帐子包了,给隋大姑娘送过去,也问问她认不认识西边的客商,帮着打听打听舅舅在那头的情形。”
锦心应了,一刻不耽搁地跑了趟隋家,又回来禀道:“隋大姑娘并不认识,却也问了她铺子上几个掌柜,其中有个掌柜的兄弟在并州做买卖,隋大姑娘已经托那掌柜去送信了。”
“难为她了,一头备嫁,一头还要为我操心,”静和微微叹息,心里又觉得温暖,她想起上一世,即便自己沦落到那等悲惨境地,还是有人愿意表现出善意,只是他们或是能力不足,或是有顾虑,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改变自己命运的终归只有她自己,贵人再襄助,也只是东风,你若不是草船,风再猛,又哪来箭?
静和自嘲似的暗暗想着,贵人?!她忽然站起身,一样东西从她脑海中闪过,她连声叫紫瑛!
紫瑛吓了一跳,连忙过来问:“怎么了?姑娘。”
“你记不记得有一块玉牌,我交给你的,一面有螭纹一面有字的那个!”静和盯着她,语很快。
紫瑛飞快在脑子里过滤了一下,说道:“有,奴才收在柜子顶上的匣子里了,”说着快步进了内室拿了出来。
静和接在手里,摩挲着手中的玉牌,眯起了眼睛。
“叫碧桃来罢,”半晌,她这样说了一句。
与吴氏熟络之后,静和才觉吴氏也不是个讨厌的人,她只是内敛敏感的紧,因她是杭州将军的独女,是自小被父母呵护长大的掌中宝,嫁了徐兆瑞后又长期得夫君爱护,基本上没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没受过欺凌算计,心思还是比较单纯的。
静和只要把自己医嘱的目的和意义给她讲明白,吴氏基本上可以完成七八分,毕竟吴氏也想给徐兆瑞留下一丝血脉,希望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
每日检查筠哥功课、协助母亲理事、照顾吴氏安胎等事慢慢就理通顺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的同时,静和还能抽空仪容得体地应对杨氏不定时的召见以及各种裹着糖衣的诱劝。
杨氏也是真卖力,一忽儿夸赞薛尚书有为,一忽儿夸薛夫人和气,一忽儿赞薛家大爷真真儿的风姿不凡,如今当差越有模有样了。
薛湜也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时常让人送吃食来,今儿是四喜居的红烧狮子头,明儿是鹤樽楼的水晶猪肘子,甚至连琥珀糖衣的糖葫芦,豆沙馅儿的炸糍粑,卤煮猪大肠等各色小吃也都送来。
或许人都是有利有弊的罢,静和看着那些点心,说她内心一分一毫的波动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两世为人,她更倾向于用理智思考来代替感情上的臆断。
夜里难以入眠,她一遍一遍地捋着过去的回忆,她和薛湜从认识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对他假以辞色,她更没有在他面前表现的多美多好多慈善,甚至一直是拒绝他的,薛湜这般纠缠的缘由,静和只能想到一条,得不到的最好罢。
对于薛湜这种公子哥,又有薛尚书的亏欠,继母有忌惮的约束,早已养成他桀骜的性格和事事顺心的习惯,但凡有拂逆他的意思,他就会无法忍受。
静和想起每每她为他出谋划策,薛湜便会冷言冷语地质问自己虚伪、狡诈,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是的,她自认能屈能伸,愿意戴上面具与狼共舞,愿意扮猪吃虎缓图后计,可薛湜不同,薛湜太有性格,或许她们身为普通人,没有麻烦的家族,没有虎视眈眈的亲人,她和薛湜会成为一对打打闹闹的冤家,连分歧都带着甜蜜的滋味,可如今,面对那位高深莫测的薛夫人,冷血无情的杨氏,贪婪无耻的姚氏,事情就变得复杂,她管不起,也承受不起。
更何况,薛湜竟然还以舅舅的性命相要挟,这一点就是对她的不尊重,爱一个人或许需要很长时间,恨却如天崩地裂般迅,冰结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