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略说两句话,才告辞从司贤厅退了出去,过了垂花门穿过前院,回到倒座那间自己歇脚的屋子,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郑总管!”忽然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险些没吓破他的胆,一回头看到纪大娘圆圆的大脸盘子和一对绿豆眼,才抚着胸口说道:“纪大娘,怎么是您呐!”
“怎么?大白天怕人,”纪大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做啥亏心事了不成?”
“能有啥亏心事,”郑率嘟囔着,见纪大娘要走,忙拉扯她一把说道:“纪大娘,能不能请您在夫人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新夫人性子不是挺和气的么?”纪大娘很是不以为然,“国公爷都夸赞夫人柔顺体贴,待人宽厚,怎么,新夫人做什么不对的么?郑总管怎么不去向国公爷说。”
“也没有什么不对,”郑总管擦了一把汗,到目前为止,新夫人做的一切没什么可说道的,难道他指责新任领导询问府里的收支情况不对,还是新领导开除几个说谎话的员工不对,又或是新领导把跟着过来的员工安排新岗位不对?
一切都很正当,“我觉得夫人看我的眼神有点怪……”郑率支吾道,那一对盈盈大眼睛带着几分冷意和研究,看的他浑身如被芒刺一般。
纪大娘便笑了,“别是郑总管心虚了罢!也难怪,享受了好处,少不得就得承担点坏处,还能让你把好处都占了不成?”她说着在郑率肩膀上拍了拍,又补了一句,“我劝你也别拿这事去同国公爷说,国公爷最近心烦着呢。”
郑率叹一口气,该来的真是迟早会来,他现在真是左右为难。
而此时的司贤厅里,徐静和瞧了瞧桌上的铜漏,见时辰已到,便起身准备回正房去,她没有叫滑竿,由锦心搀扶着一面说话一面往回走。
其余服侍的都自觉地隔开两部开外,锦心答着话道:“三七在门上当差,闲来无事就向府里的人打听了,说那敏姨娘生的中上之姿,弹得一手好琴,国公爷有时候会叫敏姨娘去抚琴,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也就出来了。奴才又问了内院的媳妇们,说国公爷倒从未去过敏姨娘的院子,敏姨娘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不大与人交际。因国公爷曾交代不可委屈了她,她又是郑总管的远房亲戚,故而吃用都是上好的。”
静和觉得楚啟待敏姨娘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古怪来,她决定会一会这个传说中的敏姨娘,便说道:“既然她一直想要来拜见我,索性今日无事,等歇了午觉起来就请她过来罢。”
锦心又问:“大姑娘也和敏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是否也请过来?”
静和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头那股古怪更浓了些,她点了点头。
锦心跟在她身边的时日不短了,知道主子心里必然有什么疑惑,又觉得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便领了命,待服侍静和用过午饭歇了午觉,才往敏姨娘的偏院去传话。
却说静和午睡醒来,吃了一杯蜂蜜香茶,就听门口的小丫鬟说道:“敏姨娘和大姑娘来了。”
静和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茶盏搁回了小炕桌上,问身边的紫瑛:“今儿门上是谁当值?”
今儿见敏姨娘,特意叫了紫瑛过来掌眼,她答道:“是丁香。”
丁香是原本就在国公府当值的小丫鬟,那也就是说,国公府历来习惯把敏姨娘放在大姑娘前头来叫。
静和微微颔,敏姨娘和馨姐儿已进了暖阁。
紫瑛上下打量了敏姨娘一遍,真是个美人儿!肤色白皙如堆雪,五官也生的十分精致,水润的杏眼,玲珑的鼻子,樱粉色小巧的唇,身段凹凸有致,十足是个美人胚子,像一朵散着幽香的水仙花儿。
她又转眸看了一眼高坐在上玫瑰椅上的静和,秀雅端方,也是极美。敏姨娘的美总是要借着两三分柔弱才能体现出来,就要攀援的藤萝;而自家夫人则是柔中带刚,就像是梅花,有着虬劲的枝条,风吹不倒,自留芬芳。
夫人和敏姨娘两个人虽都是杏目,但却大不同,似乎是因为夫人的眉毛较浓,衬得那一双眼睛里晶亮,总是韵着智慧和狡黠,带着几分高贵和儒雅,这大概就是西席先生们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罢,相比之下,敏姨娘就逊色不少。
她又看了一眼馨姐儿,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乖巧地站在敏姨娘身侧,梳着双丫髻,穿了身草绿色绣淡粉碎花的袄裙,手腕上带着一对银铃手镯,也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的,颇有两三分敏姨娘的感觉。
咦?紫瑛有些奇怪,大姑娘明明不是敏姨娘所出,怎么会跟敏姨娘有几分相似呢?
与此同时,静和也在观察着这两个人,她们行礼问安的动作十分标准规矩,可见这个敏姨娘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她大方地抬手示意她们落座。
敏姨娘眸中微光一闪,坐在了小杌子上,馨姐儿就站在了敏姨娘身边,并不去那张春凳上落座,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静和,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敌意和警惕。
奇怪,这小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像楚啟呢?静和心里暗暗纳闷,或许是这丫头特别像她的生母罢,她按下心里的想头,温和说道:“前几日事多,这会子才有空,”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紫瑛。
紫瑛便端了一只小小的填漆托盘上来,走到了敏姨娘面前,上面摆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一只镶金坠玉的长命锁。
“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