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片刻才道:“自从姑娘醒来,待老奴冷漠得紧。老奴不知何处不好,得罪了姑娘?”
静和眼底划过一闪即逝的嘲讽,父亲呆傻无能,谁都明白母亲嫁过来就等于毁了,梁妈妈岂会不知,即便她当初是被外祖母强制着陪嫁过侯府来,以她的心智手段,也早能另谋高就,没必要委屈自己在这隆福居守着没出息的一家子。
联想起昨日她那样拼命想留在隆福居,静和更觉得怀疑,这老东西肯定早有了打算,极可能已经与四婶婶那边勾搭上了。
她本想赶她走了事,谁知她天堂路不走,地狱门硬闯。正好,她留着梁妈妈在身边,为母亲报仇!!
眼下不宜打草惊蛇,静和只得安抚她:“妈妈这话什么意思?静和不懂,我这几日不爱说话,只是因犯愁罢了……爹爹那样,娘亲又不得老太太喜欢,我不过想吃个酸梅,竟废了那样大的气力,当掉了外祖父给的一对鎏金银扭丝镯子,我这心里……”
静和说着叹了口气,半晌忽然露出着急之色,咬唇说道:“莫非,妈妈还想着昨日我和娘亲说的话疑我有心将妈妈赶走?我的的确确是做了梦,梦中答应仙人,要放妈妈出去与家人团聚的,我是妈妈一手带大的,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妈妈还不知,竟这样疑我?”
梁妈妈毕竟不知静和已经两世为人,想想她小小年纪,又素来没有心机,这话可信十之八九,况且静和昨日自周氏处回来,行坐如常,对她也无两样,想来并没有因周氏留下自己而介怀,昨夜说那些话,也就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童言无忌罢了,如此心中方才安定下来,这样想着,言语间复又亲厚起来。
正说着话儿,品红挑了帘子进来道:“太太和老爷已经起来了,正问姑娘要不要过去一同用早饭呢。”
用饭?静和起身拔步出门,昨天的雨不小,地面上仍是湿漉漉的,梁妈妈赶着出来,又给静和添了个披风。
静和感激地笑笑,进了正堂,见父母正预备着用早饭,忙道:“爹、娘,时辰还早,咱们带着弟弟去向老夫人请安去吧。”
周氏颇为惊诧,白了静和一眼,自顾自揭开白瓷汤盅上的盖子盛了一碗细粥。
静和昨夜已拿定主意,当下上前去接了母亲手里的碗放在桌上,说道:“娘,那日外祖母来瞧我的病,在厢房跟您说的话,您忘了不成?”
要在侯府站住脚,要就是改善与老太太,也就是三房的关系,谁都知道三房如今是出息的。
“您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也想想弟弟,如今弟弟还小,三叔五叔又都是极有本事的人,少不了要依靠他们提携帮衬啊……还有我……我的……”婚事二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
周氏颇为所动,只是想想当着那些人的面,说些她不知道怎么接的话,就觉得拘束,而且……徐兆坤又不是正常人,难免被人捉住嘲笑一通,周氏想想刚过门那几次请安时的场景,不禁摇头叹气。
静和苦劝半晌,周氏也不肯听,静和无法,只好拉着徐兆坤一道去老太太居住的正房。
隆福居较为偏僻,着实要走上一段路,静和没有靴子,一双绣花鞋被雨浸湿,徐兆坤见了,到底是父女情深,蹲下身躯要背女儿走。
静和望着面前的肩膀,儿时父亲也是这样背着她同她玩耍,只是前一世,她也同今日的母亲一样瞧不起父亲,可谁知当时她在柳州遭难,是父亲背着府里拿了隆福居为数不多的家具古董去变卖,又托人给自己捎钱去,父亲智力不行,也不知过程中被搜刮了多少钱去,就这样,送到她手里的也有七八百两。
静和小小的胳膊抱住父亲的脖子,强忍住泪花,这一世她不知自己能有多少建树多大能耐,但至少她要努力,不让父亲再被人瞧不起。
如是一路分花拂柳穿园而过,临到月洞门前,远远传来笑问声:“四侄女儿可有什么要从外头带的,正好我今儿出门一趟,不拘是吃的用的,只要说的出口,叔叔便打人去买去?”
说话的相必是徐家四老爷徐兆佳,听声音里便透出滑谑轻浮。
“四叔不说,侄女儿倒忘了,上回托您带的小泥香炉可带回来了?我们姐妹正预备着调胭脂呢。”一声柔和端庄的女声传来,想必是徐家三房庶出的四姑娘静婉。
“哎吆,你瞧瞧,四叔事多,竟给忘了,不打紧,等这一趟出去,一并带回来。”徐兆佳讪讪说道。
只听静婉清哼一声:“别是四叔把银子使了,东西倒没带罢,也不知羞,竟至诓小孩子的钱?”
都说四姑娘性子颇为厉辣,果不其然,这一句话说的颇为呛口,徐兆佳再传来的声音便难掩着恼:“呸,别胡吣,四叔岂会诓骗你们,再说你们能有几个钱,到底是通房生的,没开过眼见过世面。”
静婉听到这话,直急的跺脚要哭,一句:“不过是蔷薇花比迎春,谁又高谁一头……”
徐四老爷的生母瑾姨娘说好听些是外头正经聘来的二房太太,可谁又能说徐兆佳不是庶出。
眼瞧着那边厢就要吵嚷起来,又听一管极好听的嗓音劝了静婉一句:“妹妹”,接着又道:“四叔且消停些罢,去岁我陪着母亲管家理帐,单只四叔借荣国公、定远伯府上的欠账便足有八百两银子,这还不算四叔从公中支取的银两,祥云斋、刘伶居、晓春楼等几处茶楼酒肆的赊账,侯府虽有几分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