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方才急着跑了一道,现下只觉口中又咸又苦:“莫急,你那些账目是找过账房先生瞧过的,经得住推敲的,三姑娘不过是打咱们个措手不及罢了,真论起来,未必谁输谁赢!”
话音落,只见一个青衣小帽的男人从屋内走出来,正是三姑娘身边的张泰,他上前抱拳拱手,说道:“吴二哥,一向可好?”
吴信就是被他算计了,这会子冷哼一声,背过脸去。
张泰自然不把这个狗东西当回事,嘴角的笑容又冷蔑又嘲讽,只又看向吴德说道:“吴大掌柜也在,好极,姑娘正命我去请您二位呢,这就请一道移步罢。”
吴信冷眉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吴德抛过来一个眼神,方才老实地跟在哥哥身后进了食野楼。
徐二老爷此刻坐在上的一张檀木椅子上,徐三姑娘坐在他左手边,面前则加了一扇屏风,雅间里的空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其中两口打开着,露出里面积了年的账册本子来。
其中一个老者拿着一本账册站在屏风前,不是老忠头又是谁?
吴德嘴角抽搐,吴信则在心里暗暗骂娘,这两个叛徒!!!
静和透过薄纱屏风觑着这二人的面色,合上手里的账册,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升腾的怒意,开口说道:“这位想必就是食野楼的吴信掌柜吧?”
吴信方才大梦初醒,打千儿行礼,嘴里说:“三姑娘莫听这起子小人浑说,这个老忠头一直好吃懒做,我念着他是食野楼的旧人了,给他一口饭吃,他却常常口出狂言,诬蔑某家,这回定是想把我弄掉,取而代之。”
话音方落,便听紫瑛冷冷叱戒:“吴二掌柜好规矩,对着姑娘直称你你我我。”
吴信素来嚣张惯了,从未将二房放在眼里,来之前虽有些理亏心虚,可这会子瞧见屋里傻得傻小的小,账目他早就填平了,这会子一个薄面皮的小姑娘再能耐还能怎么着?
于是他说话的语气便硬气了三分:“请恕小人礼数不周,咱们原就是府里聘来的,不似紫瑛姑娘,早早挑进府里调教过规矩。”
紫瑛气的粉面白,颤抖着接不出话儿来。
只听屏风后传来一串银铃般轻松的笑声……
“吴二掌柜,”静和施施然说道:“上回父亲传你进去回话,你说这食野楼地方逼仄,菜色也不能与旁家相比,留着他就像留着个无底洞,可有这话儿?”
吴德暗暗瞥向弟弟,后者未料到静和上来便提这话难,心中略一思忖,这话并没错,也没破绽,便老实答了:“不错,姑娘若信得过某家,让某家去城东……”
他这话才说了几句,便被磕一声瓷器磕碰的声音打断,似乎是静和把茶碗掼到了茶几上,接着又听到少女爽朗清脆仿佛聊闲话一般的说话声:“吴二掌柜果然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这计划听着就叫人心动……”
吴德眼皮子动了动,吴信则有些沾沾自喜,细细听了下去。
“我倒有一事不明,食野楼客源不旺确是实情,如此楼中便该量入为出,可我瞧这账面,去年仅食材就耗银三四千两,收回的帐却不过三百两,这是为何?”静和的声音忽然一肃,转折极大。
虽转折大,但吴信对这些问题早有一整套说辞,当下信手拈来:“姑娘未曾打理过铺子并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咱们地处城西,周遭尽是达官显贵,故而不得不选些贵重食材,而这些食材是最放不住的,一旦过了日子便要丢弃不可再用,否则客人们吃坏了肚子,咱们吃罪不起,自己挨官司还不打紧,如若带累了侯府名声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这着实是谬论!一旁的徐鼎忍不住站出来呸了一声:“纵使熊掌蛤肉这等鲜货存放不住,可鱼翅鲍鱼这等干货最少能存放数月,哼,分明是你大肆采买,只等月底卖不下去便以不新鲜为由私下里拿走送人了,就这样不知走了多少坏账!”
吴信被当中扒皮,颇有些难堪,当下冷眼申斥:“你这小贼头,旬日里就爱偷吃食材,你见过几个食材,又知道几个菜谱,懂些什么!难道我不买食材,等客人点的时候只跟人家说咱没有么?那到时候失了口碑算谁的?酒楼还要不要经营,干脆直接关门大吉算了!”
徐鼎气的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徐忠扯住,后者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说道:“吴二掌柜,您所说的食材采估计不当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事通常只在酒楼新开业的时候见。食野楼已经营这么多年,每月出多少入多少差不多定了型,即便现在生意难做,咱们也不是全无客源,老朽粗粗算了一笔,如果推算合理,自给自足还是没问题的。”
吴信还要狡辩,却听那边静和开了口,语气沉着中带着不容辩驳的气势:“吴二掌柜是一定认为这食野楼无法扭亏为盈,要盘出去才好?”
吴信惯性地张口说了声是,可又见身边长兄频频使眼色,他虽不明为何,只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便又补了句:“或是姑娘允某家将食野楼暂作抵押,用抵押出的银钱去南边贩卖花木,挣些银子来填补上积年的亏空,再缓缓图东山再起。”
话音落,只听屏风后传来女子轻轻一笑,他们再抬头,只见徐三姑娘转出屏风来。
她面上罩着一方明纱,露出那一对极为清澈明慧的眼眸,声音清丽,却又从容不迫,“今上常说孝为天下先,不孝就是大大的罪过。食野楼是祖父传下的,即便不能盈利,我也不敢变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