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静和正好在抱素斋同江氏说香药铺的事儿,颇有些不解,“大理寺卿是正职,又是一等一的实缺儿,想来傅大人不很年轻了,怎么他的女儿才定亲事?”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人家堂堂的权臣嫡女怎地就看上了名不见经传的徐筠行了。
“听说前些年傅家定亲的是陈阁老家的嫡孙,这位公子模样好,学问好,就是有个嗜好不大好,被个年轻寡妇迷得七荤八素,非要断了祖父为他定下的婚约,仔细一问,原来那小寡妇原本是青楼头牌,听说还是个异族女子,很有些异域风情。”
江氏本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架不住静和问,说的扭扭捏捏,静和暗自翻译如下:
陈阁老几番把陈公子锁在家里,也挡不住陈公子翻墙去会美人,把腿给摔折了,不见娇娘就不肯服药,这下可急坏了陈太太,稍稍松了口叫那寡妇上门,就叫那寡妇抢了战略制高点。
这位寡妇左手控住陈公子,右手拿些陈公子为她写的情诗啊,送给她的罗帕小衣啊什么的给傅四姑娘送去示威,傅四姑娘也真够绝,直接发挥自己惊才绝艳的才华写下匿名奏折一封,连那情诗一道封了,绕过自己父亲母亲祖母,直接送去了御史台!”
静和暗暗喝一声彩,好胆魄好见识,问道:“然后呢?”
江氏叹道:“那位御史大人刚正不阿,连夜起草奏疏一封,连着傅四姑娘的奏折一道呈给了万岁爷,然后陈阁老便提前致仕了,那位公子也被责令终生不得入仕,连带着他几个兄弟都被连累,”江氏浓浓叹息了一声,
“可叹红颜薄命,不知被哪个好事的透出了风声,叫陈家知道首告是傅四姑娘,那家人便咬紧了口,死活不答应退亲,对外只说已经驱赶了那位舞娘,就等傅四姑娘过去主持中馈。
硬生生把傅四姑娘给拖成了老姑娘,傅大人和傅夫人都急的不得了,偏她不慌不忙地,挑了个上香的机会,去见了见陈大太太,也不知说了什么,陈家回去就同意退亲了。”
“这样啊……”静和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这位傅四姑娘真是有勇有谋,这么厉害的儿媳妇,也不知姚氏能否辖制猪,她疑惑着问,“这位傅四姑娘芳龄几何?”
其实整件事错处都在陈家,就算傅家退了亲也有大把的人才可以挑,还是没必要定筠行这个连举人都考不过的罢,两榜进士里应该可以选个不错的后生。
“这就说道点子上了,傅四姑娘已满十八,比励哥儿还大两岁,”江氏看了看静和,摇摇头,“而那傅家姑娘就喜欢品貌好的少年郎,偏她又生的……十分富态,那日励哥儿陪着四弟妹去庙里进香,一眼就被傅四姑娘看中了,那是个极有主见的,傅家老爷把励哥儿叫过去看了看,傅家太太又打听了下咱们安庆侯府的爷们儿都是规规矩矩,房里统共只有一个婆子两个小厮服侍,便点了头。”
静和不由暗赞姚氏聪明,时机掐得刚刚好。这阵子徐老太太婆媳只忙着如何让女儿更舒适的坐月子,以及小外孙怎么平平安安到周岁,也没工夫使坏。
当然徐老太太也未必使坏,励行娶的妻子好了,济王妃娘家的靠山就更硬些,利己的事稍微利别人也是可以,这点账老太太这等聪明人还是算得清楚的。
“听说,”江氏瞧着静和的神色,缓缓说道:“姚大姑娘要来了,”她见静和微微笑着并无恼怒之意,继续说道:“说是因四弟妹忙不开,帮着料理料理。”
静和表面上不动声色,道一句应该的,便捧了账簿告辞回去。
“姑娘,这不是回沐云斋的路……”锦心瞧着心事重重的三姑娘,出言提醒。
静和才回过神来,吩咐她道:“你去打听打听,姚家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或是四房的事儿,事无巨细,多打听些自己推敲也好。”
锦心应着去了,静和才发现原来她不经意间走到通往外院的二门上来了,算算也到了筠行下学的时辰,便在门口略等了会儿。
筠行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颇有几分儒生的样子了。
张省抱着书箱跟在筠行身背后,姜振则走在最后头,他最先瞧见了静和,便上前两步对筠行说了句什么。
筠行朝门口看过来,蹦蹦跳跳地跑进门,一下子扑进静和怀里,笑着叽叽喳喳对静和讲今天在学堂里的事,“这先生没什么了不起,教的诗姐姐早都教过我了,我都会背,先生还夸奖我了!”
静和听着也十分高兴,吩咐芭蕉打赏那两个跟班的。又见今天日头正好,远处冰雪消融,遂笑道:“筠哥儿这么用功,姐姐陪你去园子里抓麻雀罢?”
筠行正是贪玩的年纪,连连拍手叫好,姜振惯常做这样的事,静和便命他去寻个笸箩、绳子和粟谷来。
她自己牵着筠行先往园子里去,才下过一场大雪,这边又鲜少有人来,俱是一片银装素裹,那红梅怒放,与晶莹的雪被争相辉映。
筠行见了,便如同撒了欢儿的野马,跑着跳着去攒雪球打闹着顽,静和忙去追他。那雪有两寸许厚,静和穿着的绣花鞋早已湿透,忙叫姜振去追筠行,又打发芭蕉回去拿一双鹿皮靴子来替换,自己则找一片雪浅的地方等候。
“大爷,我……我”忽然传来女子哽咽的低泣,静和不由惊得瞪圆了眼睛,又听那声音继续道:“您如今马上要迎娶新奶奶进门,听说新奶奶厉害的紧,日后咱们再见面便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