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药味比外面浓了很多,虽然已经开着窗户通风,可空气仍然不流通,环顾四周,除了有两个古董画瓶当摆设,墙上挂了幅山水画,再瞧不见其他摆设,看起来格外简单。
走进内室,唐云瑾第一眼便看见了靠坐在床边似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男子身上穿着一身紫色锦袍,身材精瘦,面色隐隐发青毫无血色,长发随意地用一根头绳束在左肩处,整个人虽然看起来精神不济,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走近过去却仍能感觉到其身上散发出的逼人气势,哪怕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仍然不见半分颓势。
唐云瑾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有如实质的逼人压迫感,即使不是刻意散发出的,甚至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有意压制,仍有那么一瞬让她难以呼吸,差点就本能地往后退去。
好在她的精神力也非常人能比,很快便强行压制下心底的震动,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是与这种压迫感直面而上,没有被震慑住。
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睁开眼睛略有些意外地看向唐云瑾的方向,待看见她的模样后,更是对她的年纪诧异不已。他是听管家说云记的老板年纪轻,可也认为至少是到了桃李年华,却不曾想,看着竟是尚未及笄?
如此便也罢了,竟还能在他的气势下安然站在原地没有退后,连脸色都没有变化,倒是极为难得。他已经尽量收敛气势,可离得近了难免还是会让人觉得压抑,所以周围很少有人敢随便靠近他,更别说是直视他的目光。
但唐云瑾做到了。
林管家走上前替自家主子改好被子,又将脉枕送上,男子也顺势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然后也没说其他多余的话,只道了一句‘有劳’。
语气很平静,虽然一看就知道此人必是常年身居高位,身份不凡之人,但语气里却感觉不到上位者的那种傲慢,只是有点冷淡。不过看这人的样貌给人的感觉,大概只是本身性子冷淡的缘故。
唐云瑾走过去坐在床边,也没在意紫袍男子对自己的打量,葱白的玉手放到其手腕脉搏处,静静地开始诊脉。
这么一诊,很快原本淡然的面色便渐渐凝重了下来,到后来已经是难言讶异,匪夷所思地看向男子,而后者似乎早就料到她会由此反映,见从进门来哪怕是面对他的压迫感都没变了脸色的小丫头有如此反应,竟意外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很惊讶?”
唐云瑾放开手,“若是我说得不好听,还请这位大人莫要见怪,不过,我的确很惊讶,如此虚弱的脉象竟还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林管家面色骤变,倒不是因为唐云瑾的话不吉利,而是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他最为担心的是连唐云瑾都没办法救治。
紫袍男子淡笑:“我也不过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罢了,体内的毒素日日折磨着我,每日也不过只有少许时间保持清醒,其余时间便也只能昏睡。”
唐云瑾点点头,“身体已经被毒素折腾得及其孱弱,若不是靠着睡眠降低身体能量的消耗,生命力会耗得更快。”这也是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一旦遇到了难以靠着身体抗力解决的问题,就会用其他方式尽可能地保持着生机。
这个人的身体说是孱弱都算是委婉的,根本就是已经残破犹如破布一般,千疮百孔,毒素蔓延全身,身上又有多处旧疾,那些旧疾也在拖着后退让身体免疫系统无法完全发挥作用,又有毒素从中干扰,并且这毒素还不只一种,可能是有其他大夫用过以毒攻毒的法子,结果或许有过一些作用,但更多的是把本来体内没有的多余毒素残留在身体里,导致身体更差了。
本来以毒攻毒这种方法就是不得已而为之,见效了还好,一个弄不好反而会让人死得更快,比如眼前这位,要是没用过这法子,现在也不至于只剩下一口气,在她看来随时断气都不奇怪。
不过,想来也是穷途末路,没办法了才死马当活马医的吧。要不是后来喝了她的人参酒,这会儿不管这位紫袍中年男子意志力有多强,恐怕都已经死了。
他们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把她当成最后的希望。
紫袍男子问道:“活到现在我也很知足了,并不怕死,只是,若有生的机会也不愿放弃,没有,便也就这样了。姑娘不必有所顾虑,有救,还是没有就,直言无妨。”
紫袍男子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焦急,似乎真的早就已经看开,能治就治,治不了也就顺应天命了。
反倒是林管家仍然保持着希望,目光热切,面含期待地看着唐云瑾,几乎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答案。
似乎只要她一句话,就能决定了紫袍男子的命运一般。究竟是生,还是死。
唐云瑾用肯定的语气直接了当地给出了答案,“能救。”
紫袍男子眸色微动,林管家的激动溢于言表,就连一直沉默地站在不远处降低存在感的云霄情绪也有些波动。
林管家道:“唐老板,你真的能救我家主子?”
唐云瑾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基本我都能救。”
“太好了!主子,您听见了吗!这下有救了!”
紫袍男子却没有太过于激动,反而看了唐云瑾一会儿,道:“唐姑娘是否还有话没说完?”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所以也不会凭唐云瑾一句话就认为想把他治好真的那么简单。
唐云瑾道:“有救,但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