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柜台前头对峙了半天,聂家人最后还是集体住进了客栈之中。/p
既然已开了这个先例,苏青荷也就再难靠着官家的威势,把所有人都聚在大堂里头了,只能暂且放住客们在客栈中自由行动,再派人把守住各个出口,不许擅自离开而已。/p
而经了这么一番折腾,原本找杨歇问话的计划被迫延期,现场更是早就被破坏得荡然无存。苏青荷自顾自忙得焦头烂额,赵无安却不似他那般,还需得管顾官场事宜。案子进程受阻,他倒也乐得清闲。/p
自顾自从后厨摸了一壶正温热的茶,赵无安连胡不喜也没告诉,便偷偷登上客栈顶楼的露台,在唯一一张桌子上头揽袖坐了下来,独自品饮几口香茗,偷得浮生半日闲。/p
今日天气晴好得很,坐在此处极目远眺,甚至能望见烟云之中的那座汴梁城。/p
毕竟相隔甚远,以赵无安之目力,也只能勉强望见城中几处高耸的城楼,其余建筑则隐于浩瀚烟云之中,宛如海市蜃楼。/p
聂家出现在汴梁城外的客栈中,虽然疑点重重,但的确带来了个让人意外的消息。即便是赵无安,也难以对聂家人这次的行为有所指摘。/p
已销声匿迹四十年之久的雄刀百会,即将在韩家主持下,于汴梁重开。而本就以刀剑双修闻名于北武林的聂家会参与,也就不足为奇了。/p
雄刀百会本举办于淮扬武林,五年一届,先后一共办了七届,每一届必有名刀问世,而刀的出路往往不为人知。/p
与江南相比,淮扬武人往往更有一股骨子里的英气,故而习刀之人远远多过习剑,一甲子之前更是由几位刀道翘楚协力,将淮扬刀的名气给打得震天响,惊动江湖的雄刀百会,也应运而生。其初衷在于聚天下刀客于淮扬,共较高低,而能一路赢到最后者,便可获得一柄宝刀、三千白银作为奖励。/p
在七十年前的第一届雄刀百会上夺魁的,正是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姜入海。/p
晨起开坛之时,他怀中挟着一把刚在集市上买来的卷口刀,以无名小卒的身份上台,斗至暮色四合时,便已名震天下。/p
一日连战一十七场,未有一败,最终卷走佳人斩扬长而去,惊得无数武林高手瞠目结舌,纷纷气急而纠集人马追杀,却始终没能奈何得住姜入海这只插翅猛虎,让他给逃进了当时天下闻名的扬州解家庄,被解晖拜为上宾。/p
不过世易时移,随着淮扬四刀的落魄,柳叶山庄又无心接过大任,第七届雄刀百会草草落幕后,整片淮扬地带便再无此事的风向。雄刀百会,仿佛就这么腐朽于路人闲谈之中,成了这座江湖的余话。/p
但是聂君怀却带来了不一样的消息。/p
“六月十五,韩家将于汴梁城中,举办第八届雄刀百会,冠军的奖品,便是柳叶山庄镇庄之宝,沧海归。”/p
柜台前头,那个一手抬起了聂家百年基业的老者如是说道。/p
“而我等赶赴汴梁,便是为按时参与这届盛会,又有何错?”/p
那个时候,胡不喜本还想再顶撞几句,赵无安却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p
二人相识二十余年,这个动作是何含义,胡不喜怎会不知。一下子便把所有想说的话尽数咽了下去。苏青荷见到二人这副态度,自知不该再拦,便径自提剑离去,任由聂家入住了进来。/p
若非雄刀百会一词对当年那北斗七友而言太过特殊,赵无安也不会甘愿退步。/p
姜入海与解晖、解晖与洛剑七,几乎都是因这雄刀百会而结识,虽然并无证据能够表明韩家与解晖有何干系,但能够突兀提出雄刀百会这四个字,赵无安就绝对不相信这其中没有解晖的一丝算计在。/p
既然洛神剑在肩,就终有一日要与解晖一战。只要能为自己添哪怕一分筹码,赵无安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p
腹有算计,便不觉时间流逝。赵无安在露台之上坐了半个时辰,一壶茶堪堪见底。/p
正当他欲离开楼顶的时候,阁楼底下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赵无安一怔,向外伸出去的脚不由又缩了回来。/p
本以为来者是胡不喜或苏青荷,但出现在门口的人,却是蒋濂的那位女侍。/p
这女子年岁已然不小,望上去便知有三十余岁,眉梢及额尖都已有了几道岁月划痕。年轻姑娘的豆蔻虽失,却多了一股寻常难以得见的雅致风韵,仪静体闲,柔情绰态。/p
赵无安难得地怔了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淡淡问道:“何事?”/p
“您果然在这里。苏捕头说,你喜欢找地方一个人呆着。”那女侍走上前来,自顾自坐在赵无安对面,微微低头福了一福身子。/p
赵无安花了片刻才回忆起来,蒋濂喊她沂娘,而这个女子的名字叫做祝沂。/p
“这客栈里头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姓胡。苏青荷还早着呢。”赵无安漫不经心地摇摇头。/p
不出意外的话,祝沂现在找上他,多半是苏青荷的调查又有了进展。于是他收束心神,准备好好听听祝沂接下来的话。/p
孰料,祝沂却莫名丢了个问题:“是吗?”/p
赵无安一愣,她却接着问道:“也许,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谁最了解他。他认为的最了解他的人,只是在他认识的人当中,最了解他的那一个。”/p
赵无安怔了怔,低下头,手指在茶盖上划了一圈,才疑惑道:“你来找我,是为了说这个?”/p
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