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伴随着轻微的刺痛,泰瑞右手食指上的戒指闪出一点明亮的红光,极其短暂,却已经足够醒目。
“……他们来了。”泰瑞飞快地做着手势,“黑帆。”
冰龙的视力很好,他倒是不用担心它看不见……他只担心它会装作看不见。
腰间一紧。冰龙长长的尾巴把他推出了已经被海水灌满的洞穴,在它的前爪里,邦布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手,唇边冒出一串串气泡他在控制不住地大笑。
今天的“深海寻龙记”,显然又足够他吹上许久,直到每个人都听腻为止。
泰瑞却在烦恼着要如何说服冰龙选择离开而不是战斗。以他对伊斯浅薄的了解,他也知道那并不容易。
但他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离开洞穴之后冰龙把他换到了右爪,回身重新用厚厚的冰墙封闭了洞穴。细细的尾尖划下奇异的符文,在冰面上微微一闪便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泰瑞有些疑惑,直到冰龙一甩长尾,以双翼为鳍迅速远离,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却仍有点难以置信。
它设下了一个陷阱……它让来者误以为它还藏身于冰墙之后,却似乎并不打算看到结果,或留下来伏击敌人。
居然并不需要他说服?
小法师不可思议地抱起双臂沉思起来他们找到的真的是“那条”龙吗?如果不是确定“没有人能变成一条龙”,他简直忍不住要朝这条忽然性格大变的龙扔上几个解除魔法。
回到独角兽号时候他还在考虑这个问题,神情分外严肃。可惜他天生长了一张看起来永远漫不经心迷迷糊糊的脸,小小的雀斑们更是雪上加霜……并没有谁察觉他内心的纠结。
“我们把他带回来啦!”
一旦能够开口说话,邦布便迫不及待地大叫,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仿佛那全是他的功劳。
冰龙停留在容纳了独角兽号的巨大气泡之外,在水手们充满惊异,甚至多少带着恐惧的眼神中变回年轻的人类。
他漂浮在水中,略长的金发温柔地散开,神情略带好奇。朦胧的光线里,他看起来仿佛海中的精灵,天真而无害。
然后他跨进气泡,踏上甲板,向伯特伦微微一笑。
这意料之外的友善让伯特伦受宠若惊,除了下意识地回以微笑之外,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早已经做好准备厚着脸皮用能融化一切的热情迎接一张“不管怎样我就是不高兴”,或者“愚蠢的人类都离我远点儿”的别扭面孔……这条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脑子坏掉了吗?
伊斯没有理会他脸上变幻的神情,伸手向头顶指了指。
“这是你施的法术?”他问泰瑞,“挺有趣的……但它快要撑不住了。”
桅杆的顶端已经没入了海水中,失去了栖身之处的石头正在往下爬。
“啊……”
泰瑞叫了一声,拉起长袍钻进船舱他的法阵设在底层的舱室里。
“……还能撑多久?”伯特伦追着他问。
“全速!”泰瑞回答,“半海里!”
伯特伦松了口气。风暴将临,黑暗的海面上,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他们脱离海盗们的视线。
但人总是难免贪心不足这种天气,在水面下航行可比在风暴中航行要轻松多了不是吗?
“你能……”他满怀希望地望向伊斯。
“不能。”没等他把话说完伊斯便猜到了他的意图,十分干脆地拒绝,“我们施法的方式完全不同。”
伯特伦搓了搓下巴,嘿嘿干笑。
伊斯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埃德又做了什么蠢事吗?……他在哪儿?”
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平静,伯特伦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即使变成了个五岁的小屁孩也总是一脸不耐烦地挑着眉,用“努力忍耐蠢货和废物”的眼神看每一个人的伊斯。
很好,是那条龙没错。
伯特伦在心底默默确认。
“我不知道。”他回答,“但我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
希望这条龙至少还有耐心听他把话说完。
从怒风之门向南,虹弯岛以西,奈图瓦山孤独地耸立于波涛之上。它灰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山顶却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红光,如暗火般烧灼着奔涌而过的乌云。
这是座活火山,谁也说不清它何时会喷发,咆哮着用灼热的岩浆漫过整座小岛,或索性彻底崩毁,不复存在。但岛上依然有人居住。简陋的码头附近,即使是在今晚这样风暴欲来的时候,其热闹的程度也几乎不逊于虹弯岛混乱的程度则要加倍。
这座以“危险”作为魅力之一的火山岛,是一片小小的法外之地。水手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任何想要的娱乐,即使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尼奥城和虹弯岛的那些。大大咧咧从你身边擦肩而过的或许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被扔进猪圈里的醉鬼或许是拯救过世界的英雄,歪歪扭扭的木板房里一把被随意掷出的骰子,赌注有可能是一杯啤酒,也有可能是一条人命。各种各样的欲.望在这里交织成灰色的漩涡,身陷其中的人会不自觉地抛开一切束缚,将灵魂之中最黑暗的部分暴露于人前。
当曙光降临,如果你还能离开,昨晚的一切便只是一场迷离的梦境或许是值得反复回味的美梦,也或许是会萦绕一生的噩梦。
“迷涯”,水手们如此称呼它。
尼奥城默许了它的存在,海盗们从不会劫掠此地。在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