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塔塔底的空间或许是变化最小的,感觉却已截然不同。娜里亚不再有那种被封闭的窒息感,即使那些金色的光雾已不复存在,这个与外界并不相通的空间,如今却更像是沐浴在阳光与和风之下,有种难以形容的宁静……宁静得近乎神圣。
“所以……你要干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就这么开口问‘奥利弗?柯本在哪儿’吗?”
她已经听埃德描述过,这座奇迹般的高塔能听见这座城市的每一个声音,看见每个角落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但她觉得那多少有点夸张。
“它的力量与这座城市相连。”埃德说,“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它是卡萨格兰德一世所想要的‘永恒’的象征,也是……他的耳和眼。”
“所以……它真的什么都能看见?”娜里亚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然后,她得到了回答。
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知是何种语言,她却轻易听懂了它想要表达的。
她吓了一跳,但并没有她以为自己会有的,被冒犯的感觉。正在与她沟通的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存在,那种“不同”与她和伊斯之间的差距更大——她瞬间明白了这一点。
“它说,‘不能’。”娜里亚给了埃德一个白眼,忍不住有点得意……也忽然意识到埃德的兴奋从何而来。
这样的存在实在令人惊叹。
三重塔的确能看见许多,但并非无所不知,即使它刻意去寻找,斯顿布奇有些地方是连它的意识也无法探入的,比如,水神神殿……事实上,任何一个神殿都有类似的防御。
但埃德和娜里亚很快便发现了可疑之处。在三重塔的感知之下,这个城市的下水道的某一处,被封闭了——而在昨晚之前……在三重塔裂开之前,下水道里一切正常。
在斯顿布奇几乎变成一座空城之后,这个城市的下水道也奇异地没有多少变化。黑暗里依旧隐藏着各种各样的交易,无处可去的人们……也依然无处可去。那些习惯了黑暗的人甚至懒得搬回地面,即使城中大多数房屋已经无人居住。
“不只是这样。”离开洛克堡时娜里亚告诉埃德,“你一定不会相信,还有不少人搬进了下水道呢!因为有传言说,即使斯顿布奇毁灭,下水道也会存在……所以躲进下水道里就安全了。”
那些传言总是头头是道,言之凿凿。人们声称下水道里藏着通往洛克堡的密室的出入口……这倒的确有可能是真的,但连王室都已经离开洛克堡,他们又如何能确定“洛克堡的密室”就一定安全呢?
“……会是有人故意传出这样的消息吗?”埃德轻声发出疑问。
娜里亚微微蹙眉:“老乔伊防着这个呢。巴尔克大人也……可下水道里一直也没什么别的动静……”
直到现在。
“我们先去找老乔伊。”娜里亚说,“他手下有个家伙对那地方熟得不能再熟。那里有自己的规矩,而在他们看来,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可不受欢迎……”
她忽然停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如果泰丝在这里……”
那个同样对下水道“熟得不能再熟”的红发女孩儿,大概会得意洋洋地带他们进入自己的“王国”……之一。
想着那黑乎乎又臭烘烘的“王国”,娜里亚忍不住回望阳光之下的三重塔。真难想象,它们某种意义上同为一体。
然而看着那巍然挺立的高塔,一丝不安从心底升起。
“你不觉得它……太醒目了吗?”她问。
“它原本就很醒目——一直都很醒目。”埃德回答。
他明白娜里亚的意思……他也在巴尔克的眼底看到过同样的不安,在斯科特叹息里听出过类似的忧虑。这改变了模样的高塔,是太过引人注目的象征……是敌人会最先想要摧毁的目标。
好事会变成坏事……新生会引来更可怕灾难。
“……所以,至少,它不能毫无反抗地倒下,是吗?”娜里亚说。
埃德无声地向她微笑。
他就知道……她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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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戈?休拉,老乔伊从没牙酒馆里挖出来给他们带路的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中年男人有一头已经半灰的褐色头发,稀稀拉拉,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五官都被过多的肥肉挤得变了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大的眼睛在浮肿的眼皮间只剩一条细缝,那其中偶尔泛起的光,却让埃德觉得脊背发凉。
娜里亚皱皱鼻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这又是多久没洗过澡啦?再这样普雷斯迟早会把你从她的酒馆里赶出来的!”
休拉呼呼地笑着,嘴里含含糊糊,醉了酒一样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来:“你那里……不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嘛?”
“洗上三次澡,再减掉一半的肥肉,”娜里亚无情地说,“这样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可男人呼哧呼哧艰难地爬下下水道时她会绷着脸帮助他,絮絮叨叨地教训他再这样下去不等世界毁灭他就会先死掉……直到休拉笑着在唇前竖起食指。
“知道啦。”他说,“啰啰嗦嗦的小姑娘……好好跟着我,可别走丢了,这里的坏人可多啦……收好你的剑,咱们最好还是别把它亮出来。”
被当成小孩子的娜里亚恼怒地瞪起眼睛,却也乖乖地放开了她无意识地握紧的剑柄。
休拉不许她点火把。埃德默默地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