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脚步落在冰冷的台阶上,黑暗之中,沉默的访客几乎能听见古老的石壁间传来喁喁低语,一如他童年时曾听到的那样。
小时候他曾好奇地钻遍每个角落,想要找到幻想中那个因为害羞而总是隐藏在暗处的“朋友”;他曾经熟悉这个城堡的每一块石头,知道它的每一个故事……但当童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逝去,那些记忆也仿佛随之埋葬。
如今他走在织着繁复花纹,来自遥远异国的地毯上,回忆中唯一清晰的画面,似乎只剩下了那个喜欢光着脚在走廊上奔跑的孩子。
他在某个房间的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握上门把又缩了回去——他并不需要开门。
房间里的壁炉中,温暖的火焰在跳动着。城堡如今那体贴周到的女主人并不知道,今晚睡在这个房间里的人从不需要这样的温暖。
他小心地靠近床边。床上的年轻人像从前一样,几乎把被子完全踢到了床下,额角还隐隐有些出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年轻人的睫毛却突然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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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猛地坐了起来。
房间里有人……至少刚刚还有。
他环顾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他原本的房间。瓦拉原封未动地保留了所有的东西,如今看在他眼里,固然充满怀念,却也有些诡异。
明明一切都已经不同……这里的时间却像是停止了流动。
他翻身跳下了床。刚才那若有若无的魔法气息已经完全消散,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斯科特来过。又走了。他大概是来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却又不想与他见面。
伊斯在床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分手时斯科特在他耳边说出的那句话,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
一阵又一阵的燥热让他越发心烦。他举手想要用一个简单的魔法熄灭壁炉中的火焰。却又迟疑了一下,觉得这样似乎辜负了辛格尔夫人的好意。
踌躇片刻,他干脆拉开门,让夜晚冰冷的空气涌入房间,赤着脚走了出去。
他信步走着,根本没留意他的双脚把他带到了什么方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顺着狭窄的。旋转向上的台阶,爬到了西塔楼的平台。
在辛格尔夫人修好南面那个带尖顶的钟楼之前,这里曾是整个克利瑟斯堡最高的地方。伊斯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喜欢偷偷地爬上来。坐在平台的边缘,俯瞰脚下的森林,起伏的山脉,和远处一条闪亮的丝带般的维因兹河。
他还记得那时涌动在心底的。某种奇怪的渴望。那几乎驱使着他,想要从平台上一跃而下……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是对飞翔的渴望。即使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一条龙的时候,他也始终本能地向往着天空。
是丽达最先发现了他的小秘密,之后斯科特便严令禁止他再爬上来,甚至干脆锁上了通向这里的门——还好,斯科特似乎不知道尼亚教会了他怎么开锁。
伊斯跳上石墙,坐了下来。悬在墙外的双脚可以感觉到掠过的疾风,那让他觉得很舒服。
背后有些痒痒的。他觉得他的翅膀似乎也很想钻出来。
如果当年真的没能抗拒得了诱惑,从这里跳了下去,他是会因为本能而在半空变成一条龙呢,还是会摔死在下面的岩石上?……
“嘿,你不是想跳下去吧?”身后有人不安地问道。
“你是担心我会摔死吗?”伊斯头也不回地反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娜里亚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到他身边,单手一撑,轻松地坐在了伊斯身边。
“我知道你摔不死,但如果你就这么跑了,我也抓不住你。”女孩抱住了自己的双肩,俯视脚下黑峻峻的岩石。
“……我不会的。”伊斯只能如此笨拙地回应。
娜里亚歪头看着他,那目光包含了太多的东西,让伊斯越来越手足无措,几乎真的想要跳下塔楼落荒而逃。
“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又不告而别,跑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我也会再一次把你找回来的。”娜里亚的语气轻快又坚定。
对于这一点,伊斯确信无疑——他有一个从不懂得放弃的姐姐,和一个从不懂得放弃的朋友。
“埃德!”他回头叫着,声音大得毫无必要,十分高兴有人来打破眼前这让他心慌不已的气氛,“你就打算一直躲在那里吗?”
黑暗中冒出另一个人影。埃德有些尴尬地裹着斗篷走了过来。
“你跟着我过来的?”娜里亚疑惑地问,她什么动静也没听见,看来埃德跟精灵学的那一点追踪术倒是没有白学。
埃德摇摇头:“我只是睡不着出来乱晃,谁知你们都在这里……”
他蹭到墙边往下看了一眼,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坐在了伊斯的另一边。
“怎么,天一黑你就不怕高了?”娜里亚取笑道。
她知道,自从在“练习”攀援的时候从城墙上掉下去摔断过一条腿之后,埃德就一直不怎么喜欢高处。
“如果我真的掉下去,伊斯也会抓住我的嘛。”埃德得意地对她露齿一笑,“这就是有一条龙做朋友的好处!”
但他还是忐忑的往后挪了挪,并且挺直了腰,努力不去看脚下。
“你们也都睡不着吗?”他问。
在察觉到斯科特的出现之前,伊斯其实意外地睡得还不错,但他只能点点头。
“床太软,房间里太暖和……”娜里亚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