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甚至从来没见过费利西蒂吧?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肖恩告诉你的……”
“你寻求过真相,却结束于谎言吗?你能从中得些什么?谎言能生出的只有恶果……”
埃德能看见安特双唇不停张合,但钻进他耳中的每一个字都含糊而扭曲。他头昏脑胀,摇摇欲坠,脑子里像是灌满了泥浆,每当他试图思考,就有什么从泥浆下翻腾起来,把一切都搅得一片浑浊,让他一阵阵地头痛欲裂,胀痛的双眼像是会在眼窝中炸开,如果他挣扎着想要理清思绪,总是恶心得想吐。
即便如此,当安特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不耐烦,埃德还是听懂了国王那更像是威胁的,拙劣的劝诱——如果他肯指证是肖恩?佛雷切策划了这个骗局,而他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受害者,那么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可以自由地回到克利瑟斯堡,回到父母身边,继续做他无忧无虑的有钱少爷……否则,就是他与肖恩联手欺骗了世人,亵渎了神灵,他会遭到女神与国王的惩罚,无论灵魂还是**都不得安宁……
埃德有些疑惑地瞪着安特,愤怒渐渐压过了惊惶与无助。事实上,凭着那张肖恩亲笔写的纸卷和在布卢默手中持续发光的永恒之杖,安特也并不能证明这一切就一定是个骗局。谁能声称自己已洞悉神的安排?尼娥到底是如何选择她的圣者,如果圣职者们都不清楚。他也一样不清楚……这位国王陛下是打算把击倒肖恩的希望放在埃德的反戈上吗?——他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
菲利在他身边坐得笔直又僵硬,埃德几乎能听见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声音,但圣骑士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拔剑砍向国王这样的冲动之举。布鲁克却沉默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他们对此全无准备。
无论是安逸得太久,还是被肖恩保护得太好……即使遭遇了一连串的危机,连同布鲁克在内的所有的圣职者,大概也依旧从心底天真地相信着国王终究会屈服在神威之下,而从未料到会受到这样充满恶意、准备充分的质疑与攻击,毫无反击之力。
如果肖恩在这里。事情或许会完全不一样……但敌人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此刻埃德才深深地意识到,那立于一人之上的“强大”,竟然如此脆弱。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敢对肖恩有所质疑。但那个强悍而沉默的老人……至少是在保护神殿的方式上,或许完全错了。
而埃德?辛格尔对此又能做些什么?……他不知道,却也唯有尽力而为。
他的头依旧痛得厉害,但终于挣扎出一丝清明。那支撑着他站了起来。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开口:“我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圣者……也或许是,但这并不由您决定……陛下。”
被打断的安特在惊愕中神情呆滞地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恼怒地重重向后靠去,抬起下巴阴沉而傲慢地看着他。
“我给了你机会,埃德?辛格尔,为了你的母亲……而你仍要把自己绑在一艘必沉的船上吗?”他问道。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埃德回答,努力保持平静,“同样的……这也不由肖恩决定。但是……”
他转身走向布卢默。向那难掩得意的年轻人伸出冰冷的手:“请把永恒之杖还给我——无论如何,在女神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我仍旧是那个在五月节上被人类……以及矮人与精灵共同承认的圣者。”
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把永恒之杖交出去……斯科特早已提醒过他,他却还是在面对这一切时慌了手脚。不是那独一无二的又怎样?如果如此轻易被击倒,他大概连被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布卢默怔怔地看着他,神色惊讶,不由自主地看了安特一眼,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
“你让我别无选择,年轻人。”
安特的声音在埃德身后响起:“我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毕竟连我也不愿承认这是事实。不过谁知道呢?也许一切注定如此……”
埃德在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意料之外的犹豫,那让他的心又一次在不安中抽紧——他难道又做错了什么?
“我能理解你们对肖恩?佛雷切的尊敬,毕竟我也曾经像你们一样,相信那位圣骑士的正直,勇敢与忠诚,所以当我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才会如此愤怒而痛心。”
安特语气僵硬,但其中并没有什么“愤怒和痛心”,反而带着隐隐的恐慌,仿佛明知自己手中握有必胜的武器……却也知道一旦使用,一切都将脱离控制,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艾瑞克?沃恩。”他用低哑的声音念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名字。
埃德的身体微微一颤,身后同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一直站在他椅子后面的艾瑞克重重地撞在了他的椅背上。
他在惊愕中回头,年轻圣骑士的面孔惨白如鬼魂,目光直直地不知投向何处,似乎不敢与他对视。
“站到我的面前来,圣骑士。”
安特也并没有看向艾瑞克,只是盯着前方的地面,生硬地吐出每一个字:“你向我……向你的女神发过誓,现在,在这里,以你的生命与灵魂,重复你的誓言……重复你发誓亲眼所见,绝无虚假的一切,并接受任何一种方式的证明。我想不需要我再告诉你,谎言……任何一种谎言,会对你,和你誓言守卫的东西,带来怎样的灾难。”
艾瑞克僵立片刻,终于从埃德椅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