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一狼藉,树断,碎石落叶遍地。
疯和尚跑掉了,拎着禅杖跑掉了,在磕了三个响头之后。
拦也拦不住,言出必践,疯和尚就是疯和尚。
当然暴跳如雷没口子乱骂一气偏又有气没处发有火儿没地儿发,疯了也似,不提。
三人相对无言。
黄麻雀还没有走,黄麻雀蹲在屋檐上,歪着头,像极了一只傻鸟儿。
半晌,叹道:“以多欺少,好不要脸!”
三人不语,无话可说。
黄麻雀冷哼一声,飞走。
半晌。
方殷苦笑道:“二位师兄,他说的是。”周道长叹道:“胜之不武,不足为喜。”吴师兄哈哈一笑:“咱是以多欺少,他是以大欺小,打赢了就是,又管那许多!”话是如此,终归各觉面上无光,一时又无言。过一时,吴师兄长叹道:“学艺不精,怪得谁来?若是掌教师叔在此,管教他输得心服口服!”
周道长点点头,于袖里拈出一物:“存真,收好。”
是那瓷瓶,内有见笑。方殷接过,揣进怀里,吴师兄又于袖中摸出一物:“用了九支,哈!那智绝内力果然了得!”是一扁扁木盒,只半掌大,边沿有机括细孔,色灰白。这便是六出牛毛针,机括发之,见血即化。方殷摇头,笑道:“这个师兄你留下,那疯和尚若是再来发疯,一针送上就好!”
实则若是吴师兄与他交战,只需一针便可制敌。前一时疯和尚势如疯虎,中一针,身形只一凝,眨眼便即挥杖冲上!一针,一针,又一针,直至身中九针终于缓将下来,弃杖认负。实则方殷也未取胜,方殷根本就来不及出剑,这便是周吴二人分持见笑以及六出牛毛针的暗中相助的原因——
若是方殷来使,见笑无法破他护体罡气,而六出牛毛针便有余暇发出,怕也射他不中。今日之战,前日里黄麻雀便已告知,三人定下计策合力退敌,也是实属无奈。吴师兄看看周道长,周道长笑道:“此针何其轻巧,偏又疾而锐利,宿师叔的手笔,果然非同凡俗。”吴师兄点头,一笑:“也好,方师弟。”
暗器二人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这般细微奇巧的暗器当真罕有,宿道长做出来的小东西,每每在真正用过以后,方知奇异。这就叫做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见笑制人不伤人,小小牛毛针也不毒厉,然而有如废柴一根的方道士下山以来,硬是凭着这两样古怪小物事无往而不利,竟也一样威风神气!
疯和尚败了,败得极不甘心。
方道士胜了,胜得极不光彩。
宿道长做出来的东西便如同宿道长本人一样,都是让人哭笑不得。
说过笑过,也是叹过。
收拾一番,直到傍晚。
炊烟升起,伴了云霞织锦绣,华灯初上,共随飞鸟舞夕阳。
三人吃过晚饭,坐在院里闲聊。
聊的是内功,聊的是剑术,聊的还是方殷。
关于方道士的内功,关于三清真鉴与空冥神功,周道长和吴师兄思量再三,也是一筹莫展。自是相互冲突,无法使之相融,每每一动内息便是两股真气杂乱纠缠,入经脉如刀劈斧砍其痛难当,散于周身如雷噬电击,僵而麻木。没办法,谁也没办法,最后两人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也许宿师叔,会有办法。
是的,宿道长也在同时修练这两门功法,也不知道现下想出来办法没有。
关于方道士的剑术,关于三清剑法与青萍剑诀,莫说周道长和吴师兄连连挠头了,方道士自家也是甚觉丢人。上清十二剑,玉清十二剑,太清十二剑,三清三十六剑方道士直忘了二十八式,剩下八式使来也是似是而非,徒有其名。关于这点周吴二位师兄看法出奇一致,那就是:上清立教千年以来,剑术绝对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方道士。
那是因为方道士推托不得,无奈演示了几剑,一见之下二人登时惊若天人!
以至不约而同地用了一个词,惨不忍睹。
周道长是说,你真的是我上清,吕师叔教出来的弟子么?
方道士无语。
吴师兄是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如你这般身手,掌教师叔怎会放你下山?
方道士无语。
二人说了又说,还要再说,方道士终于开口,说,我活着本就多余,早该一头撞死。
二人无语。
说笑而已,二人也不是真个嘲笑于他,吕师兄当下便要助他重拾三清剑法,周道长更要另行传他几套上清剑术。都是好意,方殷心知,见笑不如何,六出牛毛针也不如何,以那些小小花招儿取巧只在一时,只有学得真功夫才是存身立世之本。方殷会学,方殷一定要学,成为侠客英雄的梦想之火从未在方殷心中熄灭,一朝习得绝世剑法——
说到绝世剑法,当说青萍剑诀。
说到青萍剑诀,三人真正无语。
青萍剑诀就揣在方道士怀里,方道士也拿出来给他二人看过,谁知道二位师兄看都不看一眼。只因为,早就看过。说是剑谱,不录剑法,便是剑意,又是何意?一篇赋风,一条丑鱼,一页白纸,一个鸭蛋。与方道士一般,二人看过之后也是全然摸不到一点头绪,印象最深刻的只有末尾那一个字:猜。
传已千年,无一人领悟神髓得其真意,可不是?有的猜!
关于青萍剑诀,二人意见也是非常统一,求之不得,不如放弃。
终究祖师所传,说来心怀敬意,真个说难听了就是不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