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无禅的对手,便就没有人与无禅相对,人人都是无禅的对手,无禅却是找不到对手。无禅很是郁闷。这不是比武,这无关胜负,这也不是打架,这是一场战斗。一人纵有万夫不当之勇,匹夫却绝非万人合力之敌,何况人人只守不攻围而不打,无禅不能奈何。更何况无禅空有战志而无杀心,无禅不会看定一人追杀,各个击破。
司徒野在笑,完全没有出乎预料。
无禅收拳,直身不动。
司徒野笑不出了,还是有些出乎预料。
无禅不能奈何,无禅便就不动,实则无禅直至此时也不知自己究竟要做什么。无禅不动,众使也是无可奈何,谁也没料到他说停就停,说不打就不打了。冲过去是等于送死,立在原地也是干耗,一时间众使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当如何。刚刚还是刀光剑影,人人忽然木偶泥塑,场中安静下来,竟是有些诡异。
“怎了?”陈平收刀,愕然望去。
陈平收刀,罗志收刀,两人本是好朋友,动刀也不会伤和气的。
牛老爷收掌,四香主收手。
雷声大,雨点小,来势汹汹徒有其表,个个儿都是大草包!牡丹姑娘就是这样想的,反正牡丹姑娘是看不明白了,牡丹姑娘非但看不明白而且有些扫兴,心说打啊打啊打死一个少一个,全都死了才好!牡丹姑娘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在场草包不多,说来只有一个,此时就连无禅和尚心里都是特别地明白——
这才刚刚开始,还早着了。
司徒野将手一挥,二十四使退,二十四使进。
两张网徐徐张开,十二使持其一,十二使持另一,又将无禅围困当中。
网长五丈宽七尺,其色黄白相间,上有乌黑铁蒺藜,有名:金丝铁蒺网。
“无禅!快跑!”牡丹姑娘终知不妙,心里大叫!
然而网已合围,然而无禅不动。
二十四使交错,快而娴熟,须臾双网相合,重叠缠绕。
一层,一层,又一层,将身缚,便将头也蒙住。
无禅不见了,只见两只脚。
便在收网之时无禅动了,无禅只做了一个动作:骑马蹲裆。
两腿平行蹲立,脚尖平行向前。两膝外撑,膝不过足,胯向前内收,含胸拔背勿挺胸,胸平背圆,两手若抱球,头顶如线悬——
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个动作在场每一个人都会,武功高强的牡丹女侠自是会,便就只练过几天把式的钱管家也会,就连无禅的大哥方殷方道士也会。但无禅不是方殷,无禅也不是任何人,无禅就是无禅。无禅的骑马蹲裆才是真正的骑马蹲裆,任他金网缠来,我自骑马蹲裆,和尚立地生根,网住又能怎样!
且看南山一和尚,大破金丝铁蒺网!
双网已然紧收,无禅骑马蹲裆。
二十四使发一声喊,齐至无禅身前,三人持一粗索,双网四角八索,二十四人齐呼一声同力拉拽:“杀!”
当下铁蒺入肉,无禅和尚轰然倒下,血流一地。
是了,无禅不是方殷,好在这是无禅而不是他的方殷大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齐力不能移,铁蒺尖刺不能入,无禅骑马蹲裆,未动分毫。
二十四使连拽三次,无果,复齐至无禅身后,大力猛拽!
人是落地生根,无禅骑马蹲裆。
“上!都上!”司徒野终于变了脸色:“不动如山,好个和尚!”
和尚来自南山,武功千锤百炼,力能降龙伏虎,至此真身始现:“嘿!”
人人俱是变了脸色,眼睁睁地看着无禅,二十四使不能奈何,四十八人也是一般!只一式骑马蹲裆,生生就立在当场,八条绳索扯得笔直,无禅便就一人相抗!而在众人生拉硬拽之下无禅犹有余力,一个吐气开声,沉肩晃动两膀!无禅左一晃,二十四人一个踉跄!无禅右一晃,二十四人又一踉跄!转瞬之间四十八使人人脚步虚浮身形不定,不及立稳无禅已是扭腰摆胯两臂奋起:“哈!”
立时凝若山岳,动时风吹麦浪,惊叫四起处众使失声而呼,当下伏倒一片滚倒一片,少半绳索脱手滚翻在地,多半东倒西歪手里还紧紧抓着绳索!力未收,势未完,无禅左足为轴身形忽将一转,右足落处正回原地,仍是一式骑马蹲裆!只在转眼间,人人绳索脱手,四下跌落翻滚,更有几人不及放手随之腾空而起,轻飘飘有如纸鸢——
岂非生龙活虎!更是巨象之力!众亦不能当之!
金网仍缚身,灿灿有金光,无人看金网,只看一金刚!网是成双,目亦双双,便在众人各自惊骇喜悦而又同样震憾的道道目光注视之下,再加上只余了一只眼睛的司徒文武怔立张望之下,无禅立起,一生大喝两臂分张:“开!”哧一声大响金丝网裂,如同巨茧破开一隙,旋即大开,其间正是一和尚:“去——”
和尚将臂轻轻甩过,如同脱却一件破烂僧衣。
金丝破落及地,铁蒺散落四方,丝网勾得一件大红喜衣也是随之滑落。
无禅精赤上身,露出强健胸肌:“再来!再来!再和无禅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