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圆满解决,猗苏却丝毫轻松不起来:万一恶劣男一不高兴,反悔不让她查阅档案就得不偿失了。她小心翼翼地赔笑:“君上……”
伏晏板着脸扫她一眼:“叫那么恶心干什么?”
“没什么……在下告辞。”猗苏最终还是没主动提起档案的事,转身便走。
哪知对方在后头悠闲闲地来了一句:“那么急?谢姑娘不想查东西了?”
猗苏深吸口气,缓缓转身,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对,还有此事!幸得君上提醒。”
伏晏嗤笑了一声,显然看破了她的伪装,却也不戳穿,也若无其事地道:“公事公办,既是约定,我自不会食言。”
当然,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在说假话,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扯谎。
从奈何桥回到梁父宫的这一路,两人罕见地默默无言。
“等下,”猗苏忽然出声,“这不是去书房的路么?”
伏晏挑挑眉毛:“我何时说过不是了?”
不管怎么想,堆放档案之处都得有溯世阁那么大吧?伏晏的书房不过是两进小院的前间罢了,如今却领着她往书房去,难免显得可疑。
地狱变屏风后头的摆设与往常无异,猗苏环顾四周,不解地转头去瞧伏晏,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走到几案前,往下一瞧,目光阴沉了几分:“都说了不要碰本座的位子……”
只见几案后头拱起个圆圆的背脊,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应声直起身,手里托了几块可疑的黑色物体。他丝毫不理会伏晏的不悦,清脆道:“我无聊了嘛……好在这玩意儿挺有趣,送给我好不好?”
伏晏眼角明显挑了挑:“你眼光倒好,甘华木鲁班锁,天上地下就这一个,叫你拆成这模样。”
“不给就不给……我装回去不就好了?”男童不以为意,反而歪着头问,“难道你不会?哦对了,这里头还藏了颗亮晶晶的珠子,你之前没发现?”
伏晏难得失语,挥挥手:“给你给你,难道还稀罕这物件。”可脸色总有些不自然。
猗苏觉得自己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事:伏晏也是有短板的,比如应付小鬼和……拆鲁班锁。
强忍住笑意,她上前一步问:“这位是?”
“胡中天。”伏晏已经面色如常,“你想知道的事,问他便可。”
猗苏愣了愣,才勉强出声:“这位……便是档案管理员?”
她的讶异似乎取悦了伏晏,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揪起胡中天的衣领,将他提到猗苏面前,拍拍男童的头:“不自我介绍一番?”
胡中天却专注于将鲁班锁恢复原样,心不在焉地看了猗苏一眼:“稍等。”说着又拨弄起木块,却在某个关口卡住了,咬着嘴唇一脸困惑。
猗苏背着手看他受阻,犹豫了片刻还是提点了一句:“左上那块装错了。”
“啊!”胡中天欢呼一声,手指如飞,迅速将余下几块拼装完成,在手里掂量几下,抬头正视猗苏:“你要查什么?”
猗苏看了伏晏一眼,对方不耐烦地咋舌:“我可没兴致了解谢姑娘的秘密。”说着甩甩袖子就出去了。
胡中天坐回伏晏的位子,趴在几案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猗苏又问了一遍:“你要查什么?”
“两百年前……担任白无常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一切?”
猗苏生硬地回答:“一切。”
胡中天乖巧地点点头,将鲁班锁随意一扔,右手往左手袖子里一伸,双眼猛然现出诡异的光彩,千万细小文字在瞳仁深处掠过,汇作道道冰冷的微光。这一刻,他稚嫩的脸庞上显露出近乎锐利的冷漠,熠熠的双眸好似窥破了至深的奥秘,明亮也古怪。
原来他就是冥府的档案库,是壶中之天。
可胡中天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他疑惑地抬头,喃喃:“奇怪……”
“奇怪?”猗苏追问的音调有些发颤。
“奇怪。”胡中天确定地用力点头,“只记载了有这么个人,但来历生平全都没有。”
猗苏当机立断:“能否再查一下两百年前,蒿里宫及周遭的事件记录?”
胡中天的双眼又亮了起来,此番过了许久,他才全身一颤,脸色居然隐隐发白:“毫无异常,但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竟然有记录被隐藏了,但我看不了……白无常的来历也是,都……”他痛苦地捂住头,“被强咒封印住了。”
猗苏压低了声音:“我查过哪些东西……可会有记录?”
胡中天看了猗苏片刻,笑了:“我会删掉的。还要查什么?”
“把你牵扯进去不好……”猗苏感激地笑笑,“到此为止就好。”
对方却执拗地摇头:“不要,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咒印。”
“如果……方便的话,还想麻烦你查一查,他的事……”猗苏咬咬牙,终于把话说出口,一边指了指伏晏惯用的白玉拂尘。
胡中天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口中却说:“查完了?再帮我找找有什么好玩的。”
猗苏漫不经心地从多宝格上取下个鸡血石印章,抛给对方;胡中天灵巧地接住,大笑着说:“过两天我再来找你玩!”一边说,他一边眨眨眼。
“那敢情好,我住在三千桥,今日先告辞了。”猗苏会意,步伐轻快地向外走去。一出门便见着站在回廊下看风景的伏晏,她压下万般心绪,冲对方甜甜一笑:“今日多谢君上。”
伏晏愣了一愣,目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