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袁文山等人也自张敬那里得知了林涪病倒的消息,袁文山十分庆幸当初自己在审案时没有得罪程钦。
过不多久,整个鄂州官员圈子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见林涪这病,不是寻常恙。
程曦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她浑身冷地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积雪怔。
变了,事态的轨迹真的变了!
她抱着膝盖,从心底感到一丝害怕。
林涪这一病如果直接就导致了林党提前覆灭,那么之后的那些事,还会照着原先的轨迹生吗?
牵一而动全身,至少官员的任免就等不了!
程曦想到父亲程原恩。
前世程原恩足足在四川待了六年,直到程曦十七岁那年才调回京中任吏部左侍郎。
如今,程原恩赴任四川巡抚至今刚好三年整,今年冬他将回京面临三年一次的大考。
程曦跑去找程钦,打听林涪的病情和病因,并将自己的担忧了出来:
“……若皇上想趁势拔根,父亲会不会就被留任京中?”
程钦闻言放下手中的两封信,沉默不语。
这两封信,一封是敏大将军寄来的,道是林涪已卧榻月余未出府门,昭和帝一个月内连罢林党六部三司官员数名。另一封是程原恩寄来的,他回京面圣后,昭和帝果然透露出要将他留在京中的想法。
程钦没有回答程曦,反而问道:
“你想不想回京?”
程曦一怔,忙连连摇头。
程钦见状有些宽慰,便让她莫要再担心这些:
“……如今下定论为时尚早,咱们且等消息罢。”
毕竟林涪虽是病了,却还没死,事态最后会怎样谁也不准。
程曦忧心忡忡地回去,连着几日都睡不好。
若是林党就此瓦解,那么京中和地方上各处大官员必将要有一轮更替。万家和陈家也将趁势崛起,为三皇子楚王和七皇子宁王争势。
父亲此时回京留任,只怕比当初更加招人……自己当真能躲过那些人的野心吗?
即便是自己躲开了,那么家中其他人呢?
林涪的事已经是一个变数,焉知此后还会不会生其他意外!
程曦第一次不确定起来。
她又梦到那年白雪皑皑的皇城,梦到自己跪在朝阳宫外冰冷刺骨的青石砖上。
失去知觉的膝盖和隐隐作痛的腹,那慢慢在青石砖上漫开来的血色,以及念心抱着她惊慌失措地泣喊……
程曦猛地自梦中惊醒。
她怔怔瞪着床顶的祥云青织缎帐子出神,屋内的九球金丝鼎里淡淡散出安神香的味道,墙角那盏榆木仙鹤灯照出幽幽的光晕。
……这是鄂州的祖宅!
程曦渐渐清明起来。
她觉得腹有些隐隐酸胀,身下黏腻,便坐起身掀开被子。
只见月白的中裤上染着一圈殷红——程曦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忙唤人进来。
外头值夜的锦心听见动静,披着衣裳执灯走进屋来。
她撩起帐子见此状况也是一怔,然后忙取来衣裳为程曦披上,又拿了帕子垫在她身下,这才去耳房唤值夜的丫鬟打热水来。
众人一番折腾,程曦清洗更衣后反倒沉沉睡着了。
第二日叶氏便知道了此事,她拉着程曦笑道:
“咱们的九儿如今可真的变成大姑娘了!”又紧张道,“身上可有觉得乏?冷不冷?女孩家对这事可万万马虎不得,这几日你便好好地待在屋子里休息,千万不能受了凉!”
程曦想起自己后天原本约了冯三姐。
在叶氏的唠叨和放冯三鸽子之间,程曦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让念心去冯府一声,念心回来后却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是姐您上次问的事,她同冯老爷仔细核实过了,均详尽记在册子里头,您可以先看看。若有什么想问的,只管派人知会一声她便上门来。”
程曦马上明白念心指的是什么——自己上次与冯三姐去梁子湖旁烷田时,曾随口问她可知道这些年附近地界产粮收成和灾患的情况。
冯家粮号分布广,如今又拿了粮引,米粮已然越过金银楼成了冯家最重要的一宗生意。
冯三姐见程曦问这姓想知道,回去后忙对冯宝禄了。冯宝禄哪里敢怠慢,忙将几年的年账和记录翻出来,命几个账房先生一一整理出详尽的记录摘成一本册子。
程曦拿过册子随手翻了翻,不禁感慨祖父这面大旗也太好扯了。
她便暂时抛开了京中那些烦恼的事。
待到翻过年,一出上元节程原恩的任命便下来了——原吏部右侍郎年事已高,提前致仕回乡,程原恩接任吏部右侍郎。
程原恩与王氏整整提前了三年回京。
程曦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不太意外,甚至有些预感到了。
紧跟着,大越掀起一片狂风暴雨般的动荡。
昭和帝以雷霆之势将林党连根拔起,丝毫不留一丁点起复的可能。自三月至六月的短短三个月内,共计罢免京官三十六人,地方官员一百二十九人。
林涪这一病,当真没有再好起来,而清算却仍然在继续。
程钦每日看着那些书信,眉头日渐深锁,甚至有一日出“非贤明所为”的话来。
来当真可笑,如今朝廷自上到下的大多数官员们,心中第一紧要的不是效力朝廷、为民做事,甚至也不是升官捞财,而是如何明哲保身。
朝廷骨梁在几番争斗中折损了大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