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觉得自己这个念头有些荒诞。
隆庆帝不是昭和帝,他在位时乾纲独断、皇权在握,是大越史上出了名的铁腕皇帝,根本无需拉拢朝臣。
更何况是程钦这样寒门出身的武将?
程曦不得头绪,只能想着兴许是程家祖坟冒青烟,祖父特别投隆庆帝的缘罢?
王氏笑着看女儿一副苦思的模样,让人将屋里灯熄了,只留一盏暗黄的墙角宫灯。
“曦姐儿,”王氏伸手轻抚程曦如墨缎的丝,懒懒道,“待外祖母寿辰过后,你便随我回京罢。如今长大了,不能总这样成天在外头玩闹。”
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程曦老老实实的点头,随即忽然想到什么,又从被子里支起身子,瞪大眼看着王氏:
“母亲,您、您是不是已经为我相定了人家?”
王氏一愣,看着一点也没有娇羞之色的程曦,暗叹女儿不开窍——谁家女孩谈起自己婚事这般大大咧咧的!
她没好气地将程曦的脑袋按下去,道:
“老爷子交代了你父亲,道是此事要你自己过眼同意了才行……说,可是你去老爷子那儿缠着求了什么!”
程曦不知为何舒了口气。
她怔怔一会,摇头道:
“祖父不曾和我谈过这些,祖母虽常常劝我安生些,但也不曾提过。”她心下微感焦躁,“母亲,您能不能多留我几年……反正,反正京中晚嫁的又不是没有……”
王氏只当她还懵懂,玩野了心收不回来,笑道:
“人家晚嫁,那都是早早定了亲的!”她话虽这么说,却又软下声道,“要不然咱们相中人家定下亲事后,将婚期拖的晚一些倒也无妨。”
居然就被程曦带着开始讨论起来,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嫌女儿不够矜持。
程曦趴在床上,双手支着腮,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那……你们要为我寻怎样的人家呢?”
王氏闻言不由朝程曦望去,只见昏黄暗光中,女儿面上居然有一丝……落寞?
她不由一惊,忽然坐起身子拽紧程曦的手,紧张道:
“曦姐儿,你……你可是……”
王氏嘴唇翕合,竟问不下去。
程曦在鄂州待了数年,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若是恋上什么少年儿郎,也不是奇怪的事!
王氏脑中过了一遍,根本想不出鄂州有什么名望大族。
莫非那是寒门子弟?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不然女儿为何好好的,竟会提出要自己多留她几年?
王氏不由脸色微变。
程曦看王氏那神色,不用多猜便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忙连连摇头:
“没有的事,我就是……就是不太明白。”她不由又露出一丝迷茫,“母亲,你说怎样的门庭才算好人家呢?”
前世是自己心盲着了宁王的道,若是换作父母来决定,却不知会为自己选一户怎样的人家?
王氏细细看了程曦一番,见她不像作假,稍稍松了口气。
“这门庭啊,好坏难论,日后之事谁也说不准。”她缓缓躺下身子,道,“过日子最终还是看人,人品需得良正,待你需得好,这才是最紧要的。”
这些道理程曦如何会不懂,但想到要与一个容貌性情全然不知的人共度一生,她就觉得如大石压在胸口般喘不过气来。
她不由心烦意乱道:
“人心深如海,不到紧要关头谁会知道真心假意?”
王氏没想到女儿竟隐隐对婚事透着一股抵触和不信任的情绪——家中分明很和睦,为何程曦竟会这般排斥婚事?
莫说王氏不明白,就连程曦自己也不明白。
她安慰自己,反正总要嫁人的,只要莫再让人利用,把日子安安生生过好,不拖累家人便可算是一桩良缘。
但越是这么想,心却越乱。
程曦忽然滚到王氏身边,腻着她撒娇道:
“母亲,既然你们答应了祖父要让我自己过眼才行,那可不许强迫与我!”她顿了顿,忙补充道,“得我瞧着满意才行!”
王氏闻言失笑,轻轻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道:
“若依你说,需得要怎样才算满意?”
程曦重重地躺回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索性胡说一气:
“我要……文能提笔书策,武能上马杀敌!见多识广,胸襟开阔。要待我真心,温柔包容。嗯,是了,还要貌比高长恭,气胜卫仲卿!”
王氏一听便知道她在敷衍推脱,没好气道:
“按着你这要求,只怕将大越翻遍也未必能寻见!”
程曦却忽然一愣。
但她随即便笑嘻嘻的背过身去,嘟囔了一句:
“找不到便不嫁了,您养我一辈子罢!”
王氏看着孩子气的女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但她素来谨慎,第二日趁着程曦洗漱用早饭的功夫,将锦心与念心喊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姐这几年在鄂州,可曾见过什么儿郎?亲戚中可有玩得好的兄弟?”
念心一头雾水,锦心却心下一惊。
她看着垂眼喝茶的王氏,无法从后者脸上看出分毫情绪。
锦心在脑中飞快思索着。
王氏这般问,可见并不知道具体的人,也不怕她们事后告之程曦。那就是说,没有与小姐闹出什么不虞来……
锦心面不改色笑道:
“回夫人,小姐在鄂州安居祖宅,随侯爷去保康时也多待在家中看书,不常与人走动,除了秦肖外,几乎不曾与男子打过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