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猛地抓住容潜,惊道:
“我二叔!”
方才混乱一起,容潜便已留神看住了程原培。
他立时低喝道:
“裴霖!船尾那个!”
裴霖早已做好救人的准备,他一面迅捷地除去衣衫鞋袜,一面问道:
“往哪边救?”
容潜低声道:
“莫要暴露。”
裴霖得了指示,一把抽出绑在腿边的短匕衔在口中,继而飞快冲到花池边,一个纵跃便如鱼一般钻入水。
水池出极轻的一声“噗通”,池中央混乱的众人谁也没听见远处池边的这声动静。
程曦死死盯着在船尾不停扑腾的那人,水花飞溅根本看不清他是不是程原培。
池岸边的人隐约听到动静,往池中张望了一阵。
有的人酒醉朦胧根本没反应过来生了何事,有的人后知后觉现有人落水,这才忙高声唤家丁护卫来救人。
程曦迟迟未见裴霖浮出水面,而落水的人已渐渐有下沉之势。
她只觉得心飞快撞击着胸口几乎要跳出来,背脊凉,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那几叶舟互相转圈碰撞,舟上之人生怕自己被拖下水,均死死把着舟舷,分毫不肯伸手去拉水中惊慌扑腾的三人。
舟尾落水的那人忽然扑腾着飘开池心,离众人越来越远。
程曦一下拽紧容潜衣衫。
容潜弯身拾起裴霖衣物,而后抓住她胳膊低声道:
“走。”
半架半拖地将程曦带离那里。
程曦隐约听到身后岸边人声越来越响,她手脚软地跟着容潜绕开人群,往无人的地东拐西钻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来到一处倚墙而建的长廊下。
裴霖已然候在那里。
他浑身湿透,手中握着匕,见了容潜与程曦后忙几步上前,轻声道:
“威远侯世子无大碍,属下将他拖到岸边,把他肚里吃进的水尽数撞出,方才已然有些清醒过来。”
容潜点头,将衣物鞋袜抛给他,又转头对程曦道:
“一会扶我出去。”
程曦听说程原培无事,心总算安了下来。
她怔怔朝容潜点头,用力握了握拳头,却现手微微颤抖一点也使不出力气。
那边裴霖已然脱掉湿衣,套上外衫,又穿好鞋袜遮住了湿透的长裤。
容潜忽然一手揽过程曦的肩,整个人倾到她身上,却一点都没压着她。
程曦吓了一大跳,就听耳边容潜轻声道:
“把头低下。”
程曦立时反应过来。
她低着脑袋,一手抓着肩上容潜的手臂,一手自背后绕过虚扶着他。
裴霖快步走上前,容潜脚步凌乱地揽着程曦跟上,他们几步拐过长廊,立时便见一道边门。
两名守门护院见有人来,大喝道:
“什么人!”
裴霖吆吆喝喝快步上前:
“闪开!我家爷要回去!”
那两名护院提着灯笼就要往容潜脸上照,容潜口中嘟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将程曦带倒在地。
其中一个见了,道:
“马车都候在前头大门那儿……”
裴霖抬起脚便将一名护院踹翻在地:
“狗东西!敢要咱爷再走去前头不成!”
另一个见裴霖这番作态,十足就是权贵家养的恶仆,哪里还敢再拦着。他忙将门栓取了打开门放他三人出去。
容潜揽着程曦来到墙角阴影处便直起身。
裴霖轻声道:
“爷,您在此稍等,属下去将车马赶来。”
容潜点头,裴霖便疾步往庄园大门处跑去。
靠着墙的程曦却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她面色白得厉害,双眼直愣愣看着前方不知何处。
藕花池中淤泥积深、花茎纵横缠绕,莫说程原培这种不通水性之人,便是水性极好的人也不敢随便下到藕花池中。
今日若非她阴差阳错磨着容潜带自己来,只怕程原培就要变成这藕花池中鬼了!
前世她并不认识容潜,更没有跑来文王的庄园里。那时若程原培也参加此宴并落水,就算命大让人救了,只怕也会引起家中一阵轩然大波。
程曦很肯定,今日生之事前世并没生过。
是意外吗……程原培偶遇文王,参加乐筵,被牵累落水,这都是意外吗?
她浑身止不住地抖。
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抓住,程曦抬起头,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眸中。
“和初,”容潜看着她,用极轻缓又极肯定的声音道,“你二叔无事,他活着,今晚不会再有事。”
程曦目光渐渐清明起来。
她唇畔微颤,几番翕合,才轻轻问道:
“你看到了吗,刚才混乱中……是意外吗?”
容潜黑眸蓦地一沉,看着她没说话。
程曦便知道答案了。
容潜既然能那么清楚地看到程原培落水,自然也能很清楚的看到他是怎么落水的。
若当真是意外,容潜大可让裴霖光明正大去救人,之后也不必这样掩人耳目地带她匆忙离开。
这三伏天盛夏夜,程曦却觉得通体泛寒。
是谁要害二叔?又是为什么?
此事她该怎么让祖父和父亲知道?要如何查?又要如何防?
程曦只觉脑中乱糟糟一片混沌。
远处响起马蹄与车辕声,裴霖骑马与赶车的护卫一道回来。
容潜看着程曦:
“能起来吗?”
程曦点头,抓着他胳膊慢慢站起身。
容潜撑着她走到马车旁,程曦手脚并用地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