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笑今日穿了身粉橘圆领纱织云霏海棠通袖小衫,雪芽色挑线裙外罩层层樱色绣莲纹薄纱,通身戴一整套金蝶赶花饰,显得比平日的娇俏多了份姝柔。
可见是精心装扮了一番。
程曦心下一沉,笑了笑道:
“你今日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敏笑面上飞霞,悄悄捏了一下程曦的手,低声笑道:
“还说我!方才你来时,我瞧陈家与梁家的小姐看了你好几眼呢!”她说着一顿,转头同吕冬阳笑道,“咱们今日可别去惹陈家那两位,省得让人泼茶水!”
吕冬阳“噗嗤”一笑,轻轻拿扇子敲她,笑道:
“就你这皮猴儿嘴坏!”
敏笑口中的陈家小姐,是陈贤妃娘家侄女。因这两位小姐遗传了其母的招风耳,故而最是恨别人提及这一点。她们曾因人说了句“彘貌何其陋”就疑心嘲讽自己,将茶水泼在了别家小姐身上。
程曦朝陈家小姐那处扫了一眼,见那里围坐着四五人说笑。除工部左侍郎梁其春府上的小姐外,还有太仆寺卿府上与户部右侍郎府上的小姐们,都是亲楚王章沂那一派的。
她又朝另一处看去。
今日万家的人没来,但往日与万家亲近的那几家小姐也都纷纷聚在一处。
而保持中立的几家,如她和敏笑、吕冬阳一样,各自与相熟的小姊妹坐在一起,却也分了文官与武将、勋戚与权臣。
程曦默默记下了这些人的圈子。
“你瞧,我就说那是程曦罢!”身后忽然有人笑道。
程曦等人闻声回头,见三个少女朝她们走来,一个是都察院御史罗汝坤的孙女罗窈,一个是刑部尚书张止芳的孙女张子蓁,而另一个少女却有些面生。
敏笑不由嘟了嘟嘴。
罗汝坤与张止芳都是与程原恩同科的士子,关系亲厚。程曦的大嫂沈缳与罗汝坤的小儿媳沈绰是嫡亲堂姊妹,沈缳的父亲沈崇如今官任顺天府尹,也是科举出身。
他们都是文臣家的女儿。
而敏家与吕家却是行伍出身。敏先光与程钦是当年的“虎狼军”八大将,而吕守义则与程钦有军中同袍之谊,吕守义的儿媳田氏与王氏是闺中密友。
敏笑从前很少与文臣家的女孩打交道,她总觉得那些女孩子傲气的很,不大瞧得起她们武将家的女孩。
她绞着帕子玩,吕冬阳也笑着摇扇子不出声。
罗窈等人走过来,程曦便请她们坐下,为她们介绍敏笑与吕冬阳。
谁知罗窈与张子蓁倒立时笑盈盈打招呼,一点也没有架子。敏笑心下一松,很是开心,几句话便与她们打成了一片。
罗窈又拉了那位面生的少女,介绍道:
“这是大理寺卿刘大人府上的小姐,闺名琼英,刚来京中不久。”
程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理寺卿刘大人,指的是刘敞。
她面上笑容微淡。
刘敞是章泽的人,只是谁都不知道罢了,还当他也是个坚守中立的。
就见刘琼英笑着与众人相见,敏笑高高兴兴问她年纪,还给在座众人排了个序:
“……罗窈之后便是子蓁,然后是程曦,而我最小!”
张子蓁听了笑道:
“若论辈分来算,罗窈可要唤程曦一声表姑姑,咱们这儿属她最小!”
惹得罗窈笑着去拧她:
“程曦都不与我计较,偏你每回爱拿这个压我!”
几位少女便嘻嘻哈哈笑在一处,彼此间已然毫无隔阂。
程曦笑着看她们闹,却始终对刘琼英保持淡淡的疏离,但因她平日向来不大嬉闹,众人倒也没察觉什么。
几个女孩聊了一阵后,必不可免地将话题转到了今日的花宴上。
“……我就是顺着家里来瞧个热闹罢了。”张子蓁摇着扇子道。
敏笑便道:
“话也别说满,兴许一会儿会有人投你的壶呢!”
她指的是今日花宴的一项投壶游戏,由众家小姐们各自选个喜爱的瓷壶在架子上摆好,而与宴的子弟便挑个壶来投掷。
但大家却都默认共识,选了谁的壶,就婉转表达是对谁有意。
若出现多人投一壶的,那可当真会让人津津乐道许久。
张子蓁不由轻笑,罗窈便问:
“你们可知道今儿来的都有谁?我不敢问,怕让母亲骂。”
吕冬阳掩嘴轻笑:
“真是个憨的,家中既都让你来参加花宴,岂会因这个骂你!”
刘琼英闻言忍不住问道:
“可见你们是知道了?快说说。”
吕冬阳摇着扇子卖关子,敏笑却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罗窈等人听得认真,还时不时打听两句,皆是一副颇为上心的模样。
程曦看着她们不由一阵恍惚……原来这个年纪的女孩,都会对姻缘抱着美好的期待吗?
自己没有这种心境,难道是因为活了两辈子的缘故,年纪太大了?
程曦胡思乱想着,却听那边吕冬阳说道:
“……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今日有几家子弟却需小心,你们可莫要看走了眼!”
众人不由竖起耳朵。
敏笑便提了几个人:
“真元大长公主府上的大少爷,那是个败落门户,这回是长公主硬磨着讨来的请帖。武义伯府的七爷,听说是个性子凶悍的,曾生生打死过人!户部梁侍郎的公子,先前屋里的丫鬟闹出过人命,家里人上门求个说法,结果一家子都给卖了……”
竟一口气说了六七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