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将这样一套头面送给程曦,王氏必然会知晓。
他们夫妻俩谁也不能对此装聋作哑,总得有一人给回音才是。
王氏不由看着丈夫道:
“我明日再与三嫂探探口风,瞧究竟是咱们多心还是……”
然而夫妻俩心里都明白,此事不可能是多心。
程原恩沉吟片刻,婉转道:
“以熙元目前处境,还是专心备考为上。”
在程原恩看来,王骞与族中闹翻,失去家族最大的支持庇佑倒也没什么——王家偌大门族里头事务关系纷扰繁杂,若王骞没闹这一出,程原恩还真就不会考虑王家这门亲。
怕就怕王骞因这些事分了心,影响了科考。
王氏立时便听出程原恩推脱之意。
虽然她此前也不曾考虑过要将程曦嫁到娘家去,但程原恩这个态度,王氏却仍有些不高兴。
她睨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道:
“我倒不知你何时竟也开始行待价而沽之事,莫非当我兄嫂是傻的,瞧不出来么?”
程原恩不由无奈,没想到王氏如今这个年纪,竟还会同他使小性子。
他将盒子盖起来轻轻推到一旁,温声道:
“这科举所考与别的不同,如今这些年连策问都取消了,专只经义一科……熙元做文章写诗词自是极好的,‘明学’一道也颇有见解。但经义取题唯重圣贤,熙元与天下千千万万苦读多年、一心钻研此道的学子相比,未必就有优势。”
若王骞不能高中便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再加上家族的翻脸压迫,程曦嫁过去境况可谓艰难。
程原恩作为父亲,再是欣赏王骞也要考虑实际,总不能让程曦订了亲却一直等到他高中为止罢?
这道理王氏又何尝不懂。
她摇头叹气,想了想,却又忽然道:
“但老四与曦姐儿的婚事,却再拖不得了。毕竟你那儿……”
程原恩闻言,不由皱眉陷入沉思,半晌才道:
“你多留心些,先将节懋的婚事定下,至于小九,”他看了看王氏,忽然软声道,“……我改日找机会探下熙元学问。”
王氏便笑了。
第二日,她拿着头面去了客院找张氏,开门见山道这份及笄礼太过贵重,却不说程曦受不起。
张氏便知王氏是来问态度的。
她笑着将头面推回去,坦诚道:
“送这个给曦姐儿,那是我与你哥哥真心喜爱她。况且这只是我的陪嫁,母亲当初给的那套点翠我还留着呢!”
既告诉王氏他们夫妻俩的态度,确有结亲之意,又消去了王氏的担忧——收下头面没什么,只是表明番心意罢了,至于婆婆用来传给媳妇的那套点翠她还没出手呢。
王氏对张氏这份体贴很是受用,愈觉得若王骞能高中,这门亲事果真是极合称的。
她收下头面,语带双关道:
“让骞哥儿莫分心去管族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只专心备考便成……日后自有亲姑父帮衬。”
张氏闻音知意,却又提起看宅子的事。
王氏先前托人寻的几处宅子,都是给王骞作一人居住备考用的,并没想到王茂夫妇是这番的打算。
若将来程曦要嫁过去,哪能住那样的宅子?
王氏笑道:
“此事不急,既骞哥儿是要在京中作长久打算,合该再多寻几处比对才妥当。”她一顿,“孩子们难得相处,亲戚之间本该要要常来常往才好。”
张氏得了准音,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
“置宅子?”
白青涯惊讶道。
容潜端起茶瓮缓缓倾倒,清透淡褐的细细水线笔直落在杯中,奏出叮咚声不绝。
白青涯忽然觉得容潜与何琨极像——他们但凡话说出口,便只需他人遵从。
他想起前几日容潜对薄远的态度,连忙道:
“不知世子想在哪一片置宅子?多大的?”
容潜将茶瓮下,道:
“靖恭坊至朝天宫坊一带均可,三进以上。”他顿了顿,“辟了花园为佳。”
白青涯忙恭敬应下,心下却惊得不行——靖恭坊至朝天宫坊那一带均是九华大道上权贵集聚之处,一座三进宅子至少也得上千两,五进宅子要个几千两也不为多。
若辟了花园,价钱只怕还得翻一翻——不是富比王侯者,谁会烧银子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处辟花园?
瞧容潜口吻,似乎是不在意银子。
白青涯自然不会去问这宅子是买来做什么的,便说起前几日容潜交代之事:
“……掌柜是山东那边金银铺子的,写了封信过去,人过几日便到。那账房先生由俪人馆选一个送来,几个伙计也都是原先干这一行的,立时便能接手。”
容潜点头,道:
“半年内6续还有几处产业收回,除了京畿,南京、明州也有,先生可先将人物色起来。”
白青涯应下,却见容潜忽然皱眉道:
“……另外,你先寻几个扫洗下厨的仆妇过来。”
这座庄子上只几个护卫,从前只他偶尔来宿一晚自然不必讲究。但如今程曦时不时来玩,喝茶还需锦心泡,吃饭还要念心做,确实太不像样了。
白青涯便道:
“若时间紧促,只怕外头寻来的不妥当,不如还是让俪人馆那边送来罢?”
容潜点头,忽然起身至书架上寻出一封信交给白青涯。
“这是给严伯龄的信,你近日去一趟辽东,与他仔细说说西北马市之况。此外,”他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