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看了程曦一眼,继而无视她朝李落道:
“正好小九来了,你与她一道去看宅子,老爷子这边留那两个婆子照料便是。”说着踢了踢地上破损的簸箕,“……还修个什么!”
程曦呆了呆,才道:
“四哥,你今日不用去衙门吗?”
程时闻言嗤笑。
子弟衙门京畿卫隶属皇帝直接掌管,本是防卫京畿地及皇城安危的,但如今除了抄家之类差事日常根本无事可做——养得那批子弟愈闲散。
他看着李落:
“昨日那牙人说的几处都还成,你们今儿选一处定下。这一屋子破东西也不要了,直接置换便是!”
李落哭笑不得,心中默念三遍“他是好心”,刚要开口却被程曦抢了先。
“这又不是挑饰,说买就买了!怎么也得多打听打听,风水好不好、街坊邻居怎样、可曾出过什么晦事……这不都要细细考量的吗?”
程时听了冷笑:
“爷借他十个胆,你瞧他们敢不敢弄鬼!”
程曦一噎,居然找不出话驳他。
李落瞧着这兄妹俩斗嘴,不由想起了李寐——从前她也常与李寐说笑争闹,偶尔就书中之论辩上半日。
李落心中一酸,却又跟着一暖。
自李寐出事后,从前走动之人不是被打压便是与他家断了往来,程时与程曦是这些年唯一孜孜相助之人。
她已然摸清程时是个捋顺毛的脾气,便拉住程曦,对程时道:
“既如此,我们一会便去牙行……程四爷公务繁忙,不敢再耽误您时间。”
程时对李落的态度很是满意。
他点点头,临走又道:
“若瞧着好就别计较银子……我日后同李梦林算。”说着大步离开了。
程曦不由问李落:
“你当真听他的?”
李落笑了笑,弯身捡起地上破损的物件,一面让程曦随她进屋去看。
程曦踏进屋子,立时吓了一跳——门窗摇摇欲坠难遮风雨,床架褥帐断裂破碎,堆放墨砚书纸的桌案与架子更是一片狼藉。
架子旁的泥墙上砸了个偌大的坑,周边溅着点点暗红血迹,露出里头斑驳灰石及一地碎土,几乎要破出个穿墙洞来。
程曦差点跳起来:
“……就该打死那王八蛋!”她一顿,问道,“拂冬怎样?”
李落道:
“拂冬砸破了头,昨儿夜里住在医馆中。祖父今早醒过来,精神却极差。”她微微蹙眉,“程四爷考虑也不无道理,若继续在此住着难保周家不怀恨在心、暗中使坏……没得日夜提防的道理。”
程曦忍了忍,到底没将李寐可能调回来的消息说漏嘴。
她陪着李落去牙行,牙人带着她们将程时选的那几处瞧了一圈,均是城西偏北一带的宅子,多是些京中小官居住之处。
程曦觉得这一片挺好,周遭都是官宅不说,又是在程时管的地界内。
唯一不好就是价钱太高,同是一进小宅却至少得二百至三百两银子。
李落请牙人带她去城北,最后花三十三两定下先前与程曦瞧中的那座小宅,南北各两间,再加一间小厢房,当日就给了银子并拿到了房契。
程曦觉得李落这性格倒与程时挺像,一旦下了决定便十分干脆利落。
程时知道后却皱眉:
“不是说了不必顾虑银子,算在李梦林头上便是么!”
李落与他解释道:
“……想盼着日后兄长有归来一日,再换处他合心意的大宅子。”
程时心忖李寐回京若要讨媳妇,一进的小宅确实太过逼仄,李落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便让她哄走了。
李落拿了房契却并未立时搬,而是将原先家中能用的收拾出来,能修补的也尽量拿去修补,仔仔细细将剩下的银子规划一番花费嚼用。
程时知道后又皱眉:
“这些物什能花几个钱,有这功夫不如多作几幅字画卖银子!”
李落与他解释道:
“……祖父这几日还需躺着起不了身,拂冬又干不了重活,横竖暂时也搬不得。”
程时想想有道理,又让李落哄走了。
程曦听说后笑得打跌,觉得李落当真厉害,哄程时就跟哄大猫似的将毛捋得顺顺的——若换了往常,程时早就撒手不管翻脸走人了。
偏程时还觉得李落比程曦听话,如今也不再摆什么才女的酸架子,瞧着比原先顺眼许多。
李寐在国子监时一直都是自己罩着的,如今李寐的妹妹无依无靠,他不妨也顺便罩一罩。
杨翰的姑父正是兵部侍郎郭举,程时便让杨翰与东城兵马司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这阵子看着些,省得周家生事。
杨翰笑得贼眉鼠眼,不仅同东城兵马司的人打了招呼,还与剩下四城兵马司都一一招呼了。
当然他的说辞是“程佥事的同窗李状元家”,不会傻到提及李落。
程曦听说后便安心将李家的事交给了程时。
她又给容潜写信,将这几日自己做了什么细细碎碎说了一遍,末了道自己想去临丘的莲湖采莲蓬。
隔了两日程曦收到回信,容潜道他这几日有些事,待一得空便告知她。
程曦有些失望,然而第二日锦心却让丫鬟抬着一小筐鲜嫩菱角来,笑盈盈道这是秦肖买来的。
程曦听后就跟灌了一大碗蜜水一样,笑得见眉不见眼。
菱角是南方水生之物,她在鄂州时很爱吃,但京中却买不到。
程曦见那筐菱角虽不